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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认知可能只是一个顿悟的功夫,但真正实践却需要大量时间的堆积。
即使明白这个道理,想找到这样的感觉也十分困难,何焕几乎每天都要重复短节目的合乐,去体会去探知更高一层的意味,起初他还不得要领,但在极端疲惫的时候,他会忽然因为短暂失去意识的运动过劳现象而恐慌,之后便渐渐深切体会盖佐的用意。
当他终于向宋心愉和盖佐呈现出完美的短节目合乐时距离奥运会只有一个月了,宋心愉看罢眼睛都红了,拼命为他鼓掌,盖佐还只是站着不动。何焕知道自己成功了。在接下来的跳跃训练时,他没有忍住好奇,去问正指导自己的盖佐:“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曾经跟你面对同样的困惑。”
“是你自己找到得答案?”
“怎么?不服气?”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得到这个求解。”
是竞争催化自己向上,但根据何焕所知,盖佐当年人称“屠夫”,冰上杀戮后每次获胜夺冠都领先第二几十分的分差,他一开始便是制高点的守擂者,击溃妄图夺取他的宝座的来犯者,他对这些人不需要忌惮,因为他们着实不配,没人能对他形成威胁,他只要维持自己的实力,无需冒着十二分的危险绞尽脑汁去求变奋上。
但自己不同,自己是挑战者、是追赶者,是要把当今冰上王者拉下王座的篡逆,他必须变强,在他身边还有其他野心家,每个人都使劲浑身解数朝一个顶点进发,何焕不进则退,稍微领先一点点就会觉得如芒在背。说真的,他是有点享受这样感觉的,那种被人追逐同时追逐其他人的感受令他感觉到真实活着的快感。
如何没有这样的环境,何焕自认未必能逼出如此的潜力,他无法假设自己处于盖佐的位置会是怎样的光景,但他明确意识到一点:此时的他远不及当年能凭借这一心得独领冰上风骚的盖佐。
何焕看着教练不笑时的眼睛,端正严肃地说道:“你是真的很厉害。”说完他转过身重新回到冰上,继续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跳跃训练任务。
这句厉害,他并不想说又不能不说。
即使此时站在冬奥会的冰面上,即使他无比相信自己的节目将斩获前所未有的赞誉,他也要承认,如果他和盖佐以选手的身份在冰上狭路相逢,自己大概就不会有此时的信心。
但如果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就算天纵奇才如当年的盖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何焕坚信以这样雕琢后的节目和磨砺后的自我来到奥运赛场只是为了赢,不管是谁挡在他的面前,他都会勇往直前。
这样一来,他定级步法最后的快速滑移与纷繁的步伐切换组合连上定级旋转的速度时,倒是有种更深层的意味。宋心愉觉得看上去更像是何焕在为了胜利献祭他自己。仿佛亘古时战争前,人们宰杀动物甚至同类用以献祭,祈求胜利。
她忍不住去看观众,看他们的表情,去看裁判,看他们按下打分器时没有任何犹豫的手。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宋心愉想,看全场观众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而陶醉,尤其还是得知他们陶醉得大错特错。
人们以为看到的是毫无保留的爱,是倾注一切的柔情,却不知道这是一场何焕献上自己的祭祀。
被延后的阿克谢尔三周跳取代定级步法变为整套节目的最高潮,何焕的起跳仿佛跨越空中不存在的障碍,一步登天,又是戛然而止的落冰,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摆刃,强势的起跳爆发力就像用力推了何焕一下,完成起飞降落。
在燃烧般的炽热当中,短节目逼近尾声,原本站立的结尾被宋心愉点睛般的慧眼修改成更符合如今何焕与节目气质的动作:跪在冰上,仿佛真的献出了自己的全部,作为真正的终结。
音乐结束,掌声隆隆而动,场馆陷入骚动般的狂热,何焕觉得自己一定是笑了,这个声音他真的是喜欢,从献祭者到征服者,他睁开眼从冰上站起,坐在最高点起立为他鼓掌的观众都距离如此之近。
如果在此之前还有人怀疑新晋世界冠军的所谓闭关是逃避,是黔驴技穷的无奈之举,此时所有的质疑想必都已变为由衷的赞美。
何焕行过四面礼后滑到场边套好刀套,准备等分环节的煎熬。花样滑冰打分体系极为复杂,奥运会更是慎之又慎,等待时间往往不断,期间选手面前和观众能看到的所有屏幕上都会回放精彩镜头的回放。
宋心愉这时顾不上看回放,她一边抖掉何焕膝盖上最后结束动作跪出的冰晶碎渣一边问:“疼不疼?我看你跪得特别用力,是不是傻?”
何焕朝教练笑笑然后摇头,他整个人最后轻飘飘的,只觉得战胜过去自己的幸福是如此巨大和夸张,哪顾得上这些?最后顺势跪下的确是力道比平常大不少,然而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这时候还感觉不到膝盖有什么刺痛感。
“比赛还没结束,再把膝盖磕青了,自由滑的时候有你好受。”宋心愉嘴上抱怨,但脸上却是笑的。
在等分时,她显得比何焕还焦虑,一张擦手汗的纸巾都快被她揉碎了。
“教练,你紧张?”何焕看到后不知死活地问。
“这是你的奥运会,你不比我紧张才对?”宋心愉也是奇了怪了,何焕有时候心思极为细腻,能关注到常人难以注意的点,有时候又像个憨憨,哪有参加奥运会的选手在等分的时候问教练紧张不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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