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师兄居然能这么平静站在埃文斯身旁?上次在加拿大冰场,埃文斯从师兄面前滑过去,他都要扶着自己才能站住,果然师兄就是师兄,在比赛时还是有职业素养的。
何焕走至背后,两人依旧专注屏幕里安德里安的比赛,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师兄,比得怎么样了?”
“你来啦!我跟你说,我觉得冠军一定是你的了!”何焕说得是中文,他声音成明赫又熟悉,头也不回便接上。
埃文斯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与何焕想得不一样,可能连领奖台都上不去的前世界冠军此刻平静从容,甚至带着微笑对他说道:“祝贺你了。”
“伤怎么样?”看见埃文斯带护具又吊着的胳膊,何焕改说英语问道。
“是赛前训练受的伤,如果不是不小心比赛时候摔到也不会变严重,能坚持比完已经很好了。”埃文斯虽然笑着,蓝得发亮的眼睛里还是有点淡淡的怅惘遗憾,“本来教练是不想我来,但后来改变主意,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让我体验一下年轻人的冲击,有一点危机感吧。”
“那现在有了吗?”
“事实上已经不是危机感这样简单了。”埃文斯的笑容没有因为一次比赛的得失失去自信,“在这之前,你是我的挑战者,现在我们互换身份,我是你的挑战者了。”
何焕很认真摇头,“还没到这样的时候。”
“虽然你对我教练有点偏见,教练之前也确实是有点小瞧你了,不过……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
“什么?”何焕警觉,他总觉得雷普顿教练会在背后说他坏话,就像上次一样。
埃文斯走过时轻拍何焕肩膀,“教练说……你真是个狂妄的小子。”他走出几步后回头,“安德里安第一个飞利浦四周跳失误了,恭喜你,新晋世界冠军。”说罢也不等何焕回答,完好的手稍高过头轻轻摇摆着,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何焕愣住了。
世界冠军?
他看向屏幕,安德里安的自由滑曲目是古典芭蕾名剧《海盗》,巧合的是,这个芭蕾舞剧与何焕自由滑的《曼弗雷德交响曲》都是由拜伦的长诗改编。
但两个选曲的风格全然不同,何焕的《曼弗雷德》有多阴郁黑暗,安德里安的《海盗》就有多热情奔放,他此时正在完成自己的定级步法,节目接近尾声,何焕一个跳跃也没看到。
这还是安德里安擅长的风格,他的发挥游刃有余,似乎并没受到先前出场选手影响。何焕觉得光凭借这点,就比短节目时自己强很多,至少心理素质过关,最后出场实在太折磨,有时命运全然握在自己手上也是一种压力。但他转念一想,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成绩和荣耀,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接续步的最后,观众反馈十分热烈,跟上极快的节奏打着拍子,旋转开始后整齐划一的节拍才变为整片掌声。
音乐和安德里安一同静止后,刚才在节目当中满面春风笑容快活的安德里安不再弯着他天生有点勾翘的唇角,就这样面无表情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重新微笑,向观众行四面礼。
“他的飞利浦四周是怎么失误的?”何焕自从认识安德里安以来,没见他在这个跳跃上失误或者吃亏,这仿佛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如今却发生了。
“跳空了。整个跳跃没有分数。”成明赫猝不及防拥抱自己的师弟,松开后又很用力笑着拍他肩膀,“冠军是属于你的了。”
直到安德里安分数出来的瞬间,何焕的那种不真实感才真正消失。
他的自由滑拿到182.91分,加上短节目得分后,最终得分是281.86分,位列第三。
成明赫总分282.21分,挽回短节目分差,最终得到银牌。
何焕绝地反杀十分后,总分287.92,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排名飞快显示出来,上届世锦赛冠军埃文斯只拿到第四,无缘奖台,整个领奖台资历最老的成明赫也无非刚刚升组第二年21岁而已。
站在这个过于年轻的领奖台制高点的是其中最年轻那个。
上一个从世青赛冠军升组只用一年就拿到世界冠军的人还是埃文斯,如今诞生第二个,整个冰坛无不振奋。
颁奖典礼在比赛结束后举行,已是将近莫斯科时间零点,但观众不肯走,媒体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冰场四周,不像比赛的时候禁止闪光灯,这个时候□□短炮开足马力,全都对准刚刚走出来的何焕狂轰乱炸。
他看上去比一般冠军要平静得多,滑上冰面,走上红毯,按照礼仪接受已经上台的季军亚军祝贺。
“别忘了之前打得赌。”成明赫笑着祝贺完师弟不忘提醒。
对了,自己回去还要和宋心愉说希望她不要去美国帮弗兰·马文教练的事情,可是想到惨死的刀套,再加上短节目铸成大错,只怕拿了冠军回去也要惨遭惩罚,教练肯不肯听他讲这些还是未知数。
而安德里安则很平静,他与何焕握手后只是慢悠悠笑着提醒他别忘了把鲍里斯老教练的衣服还回去。
“我想干洗一下再还给教练,你知道这边有比较好的连锁干洗店吗?”何焕问道。
“就我平常洗比赛服的那家,我可以给你地址。”
谁也不知道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新晋世界冠军和他的有力竞争者讨论的却是洗衣服的琐碎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