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宜年闻言面色上并无任何波动,只沉声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与你那父亲一样,都是大逆不道的硬骨头!朕若是再心慈手软不取你满门性命,那朕才真真是个昏君了!”
只听得帘后传来了一阵拍桌的声响,道了句“斩刑”,接着便被一阵咳嗽声淹没了,顾沉渊手指摩挲着手边的惊堂木,目光定定地望着手中紧握着那几封书信的曲昭雪。
曲昭雪也看到了他,轻巧地勾了勾唇,便抬眸盯着那垂帘,高声道:“陛下,家父与家兄有冤,还请陛下做主!”
曲昭雪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叩头了一下,在大殿之中,竟如千钧之力一般,登时静了下来……
勇国公眉头登时拧起,冷嗤了一声,道:“皇城大殿之上,怎容你一个女子放肆,这般铁证如山的案子,竟敢信口开河向圣人陈冤,看来这曲家,俱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曲昭雪并不理睬他,缓缓直起身子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垂帘。
垂帘后静默了许久,此时偌大的殿中静得落针可闻,过了良久,那帘内终于传出了声音。
“你便是曲宜年之女,曲昭雪吗?”
曲昭雪微微颔首,高声道:“正是臣女。”
帘后的明黄色身影似是有些发抖,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喘息,惹得珠帘也慌乱地颤动了几下。
“你上前来,朕要好生看看你!”
第104章 陈冤 八 曲昭雪稳了稳心神,双手……
曲昭雪稳了稳心神, 双手紧紧攥着拳,指甲快要陷进肉里,但紧咬着牙关, 看起来面上不显一丝紧张之色,缓缓起身上前了几步。
在投案之前曲昭雪就想好了, 与其对自己的相貌遮遮掩掩的, 倒不如直接摆在明面上来, 将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真的引发帝王疑心,再横生枝节……
帘后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不算年迈却尽显沧桑的帝王嘶哑着声音,道:“再往前些。”
曲昭雪微微抬了抬下巴,又上前了几步,离眼前的珠帘只有几寸的距离,日光投射进来,在珠帘之间显现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将她的脸分离成了明明暗暗的好几段。
王丛脸色如常,扭头看向圣人,而圣人良久没有出声, 曲昭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声,微微颔首, 道:“陛下,家父与家兄有冤, 还请陛下恩准, 让臣女诉于陛下。”
曲昭雪并没有跪下,只行了个福礼,脊背也挺得很直, 那只原本碎裂的玉镯已经修复好了,完完本本地挂在她的皓腕上,与珠帘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顾沉渊双拳在身侧握紧,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侧的小内侍李会,李会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臂弯上的拂尘,几不可见地颔首。
可顾沉渊并没有半分松懈,藏在桌案下的手悄悄伸向了衣袖之中,屏息凝神地望着立于帘前的曲昭雪。
曲宜年父子二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手攥紧了衣衫,额头渗出了好些汗渍,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昭雪的背影。
昨日曲昭雪进了牢中,二人既惊讶又痛心,听罢曲昭雪的分析与计划后,只觉得太过冒险,并不想让曲昭雪随其前来。
“十五年前,我们既然活了下来,便不能轻易放弃生命,阿耶难道想要下半辈子苟且偷生吗?”
曲昭雪这句并不客气的质问,倒让曲宜年如醍醐灌顶一般。
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如就拼一把,可他仍然止不住担忧,圣人看到与长姐那般相像的曲昭雪,会作何反应……
圣人的呼吸似是更急促了些,像是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只沉默了良久,才道:“说吧。”
王丛闻言眉头微蹙,缓缓扭头看向勇国公,那勇国公也眯起双目,一脸危险之色,而曲昭雪则昂起了头颅,挥了挥手中书信,道:“这几封往来书信确实是家父与家兄所书,可是在臣女这局外人读来,绝无指斥乘舆之意,还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殿中诸人都没有出声,只有王丛轻轻笑了一声,往圣人面前凑了凑,道:“陛下您瞧,这位曲娘子不仅长得像曲皇后,连这为人辩解的语气和神态,都与曲皇后一模一样。”
曲昭雪透过珠帘,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圣人的轮廓,却瞧不清他的神情,但见他良久不出声,便扭头看向勇国公,道:“敢问国公爷,可看过这几封书信?”
勇国公斜睨了曲昭雪一眼,道:“自然看过。”
曲昭雪捧起了书信,道:“不知勇国公以为,书信中的‘十五年前,因帝之罪,使吾父冤,明珠蒙尘,实为大憾’这几句话,是何意思?”
勇国公冷嗤一声,道:“这是罪臣曲宜年所书,其中真意,自应由曲宜年解释。”
曲昭雪轻轻眨了眨双目,道:“可是,是国公爷看了这信,认定家父犯下大不敬之罪名,自然应由国公爷解释,不然怎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勇国公默了一瞬,手指摩挲着茶杯壁,过了良久,才道:“自然是在说,因陛下的过失,让其父信国公蒙受了冤屈,使明珠蒙尘,遗憾千古,而指责陛下并非明君。”
曲昭雪扭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三位绛紫官服的官员,轻声道:“骆大夫、崔尚书与顾正卿,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骆大夫与崔尚书眼神躲闪,并不出声,顾沉渊则抬眸看向她,轻声道:“曲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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