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她就在坤宁宫自尽了,据说死前诅咒景元帝断子绝孙,更在寝殿留下一墙血淋淋的“死”字。
足可见她对景元帝怨恨之深。
去岁深冬景元帝吐了血,此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这回受了刺激,登时有点下不了床了。他生恐挺不过去,便连夜宣几位皇子和重臣进宫,算是交代一下身后事。
不出意外的,立十三皇子为储君,封九皇子卫尧臣为淮王,月底前离京去广东。
“明天就有正式的旨意下来。”卫尧臣躺在软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茶,“我瞅着皇上精神头很不济,本想请旨多留段时日,又怕节外生枝,算了,还是尽快走人,过咱们自在日子去好了。”
姜蝉轻轻吁出口气,“枕边人算计来算计去,精神怎么会好?话说回来,皇后和章贵妃是水火之势,她是要为她自己拼死一搏,可后宫的争斗,又岂能都怪在女人头上?”
“听说皇后和皇上也曾有过一段好时光,有时候我忍不住想,母妃走得早,留给皇上的都是最美好的样子,若是,若是活到现在,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
姜蝉也有点愣神,半晌才说:“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想这个做什么!”
“也是,自寻烦恼罢了。不想了,你看这个。”卫尧臣从袖筒里翻了翻,递给姜蝉一枚小小的印章,上面刻着“保合太和”四字。
“皇上的小印,还给了我一队亲卫,是锦衣卫中身手最好的一批人。”他枕着双手,话里莫名多了一丝惆怅,“他对我还算不错。”
姜蝉捏着那枚小印,“这算不算是封藩王?十三……太子肯定会提防我们的,恐怕到了广东也不安宁。”
卫尧臣道:“多少年没有分封藩王了,别说太子,那些个老亲王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所以父皇没有给我封地,只让我统领广东韶关路的商事,筹办广东市舶司诸事。”
姜蝉长眉微蹙,“这官名官衔都没有一个,和地方官孰高孰低,权限有多大,一概都没有明示,该如何统领?”
“就是不明说,才有可操作的余地。”卫尧臣笑着安抚她,“我堂堂一个亲王,还有谁敢怠慢不成?而且广东临海,是建港口的好地方,我去那里正好有番作为!那里宗族势力强大,朝廷的影响力不如别处大,只要我经营好了,也不用担心太子有朝一日翻脸暗中对付我。”
姜蝉琢磨半晌,也觉得去广东是件好事了,因笑道:“现在离月底还有十来天,咱们得抓紧收拾起来。还用给皇后守孝吗?”
卫尧臣噗嗤一笑,“你真是糊涂了,犯上作乱的人还有什么资格保留后位?其实皇上一开始不发作她,就是想给她留个体面,让她自己走。毕竟是发妻,是正宫皇后,闹得难看了,皇上脸上也不好看。”
“结果她不识趣,死前还闹了这一出!”卫尧臣摇摇头,“皇上气得非同小可,再加上章贵妃在旁添油加醋,直接把姚皇后贬为庶人,破席子一卷,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姜蝉叹口气,给他盖上一床薄被,“你赶紧歇歇,明儿旨意下来,你还得进宫去。我也要找时间去趟刘家,好好和婉娘道别——此一去天南地北,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
卫尧臣倒笑了,“要去赶紧去,等几天她就不好见你喽!”
“为什么?”
“今儿刘方见驾,皇上特地问了问刘婉娘,虽未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子妃应是她了。”
姜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天我见她随侍章贵妃身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真没想到我居然和未来的皇后有交情!”
“还有你没想到的,刚回来路上,章明衡截住我的马车,说什么也要跟我去广东,我不答应,他竟然当街撒泼,你是没看见他那混样儿!”卫尧臣刚笑,然而笑容还没发展到最大,就凝在了脸上。
姜蝉和他对望一眼,也明白过来,“这是皇上的意思吧?他……都为你考虑到了。”
第85章 完结章我爱你呀!
章明衡是襄阳侯的老儿子,宝贝疙瘩一般护着长大,整日就是吃喝玩乐,没干过什么正经差事,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真定。襄阳侯怎么舍得让他去广东?
还是跟着卫尧臣!
他俩关系好是好,却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能让章明衡抛家别业千里迢迢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景元帝的密旨还有什么?
论心机、论手段,章明衡和卫尧臣差的是十万八千里,如今连唯一的身份优势都没有了,哪怕太子襄阳侯想借他在广东兴风作浪,只怕连个水花都翻起不来!
且广东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京城这边是鞭长莫及,章明衡几乎可以说是押在卫尧臣手中的“人质”。
章明衡本就敬佩卫尧臣,凭着卫尧臣的能力,假以时日,彻底收服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景元帝定是仔仔细细考虑过,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想通了这层,姜蝉心里是又酸又热,“这样一来,襄阳侯他们肯定会对皇上不满,皇上身子骨又不好,对朝堂的控制力只会越来越差,往后……可难了。”
卫尧臣把手搭在眼睛上,闷闷地说:“这人有话不明说,总是藏着掖着叫人猜,好没意思。”
嘴上抱怨,声音中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姜蝉听了一笑,替他掩好被角,“好好歇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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