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猜测道:“向来是我朝时兴什么,番邦就跟着时兴什么,他们大概是想赚一笔快钱吧。”
“他们很缺钱么?”这句话在卫尧臣嘴边转了转,又吞了回去,随即满不在乎一笑,朗声道:“对,没什么怕的,东家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钱掌柜见他二人主意已定,也不再说反对的话了,思忖着好歹把真定的产业守住,只要姜家老铺在,他们就有退路可走。
季春时节,正是多雨的时候,随风飞入京城的大街小巷的不只是沁凉的雨丝,还有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消息:章贵妃晋升皇贵妃,享金册金宝!
官场上如何议论,老百姓不得而知,他们更为津津乐道的,是章贵妃穿蓝印花布衣裳出了大风头!
一时间,有女儿的人家都想弄件穿穿,如今满大街都是卖蓝印花布的,可敢喊出“上用”的只有昌盛布铺一家。
日头升上树梢,昌盛布铺门口排着好些人,既有小门小户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有衣着体面的仆妇,一个个看起来排了很久的样子。
街对面,另一家布铺的掌柜瞅见这阵势,赶紧吩咐小伙计:“快,快,下门板,到街上吆喝去。”
小伙计们手忙脚乱打开门,大声喊道:“今日大减价,二十文一尺!”
但他们嗓子都喊哑了,那边大多数站着没动,只有几个人过来瞧了瞧,也没买。
掌柜觉得奇怪,拦住一人道:“大婶,您看我这布比他便宜一半,颜色也不差……”
中年妇人一撇嘴,“再便宜也不买,我又不是花不起这几个钱,你这布看着还成,一上手就不一样。”
掌柜一怔:“有什么不一样?”
“太薄太透了,又硬,穿也好,盖也好,都不太舒服,关键是咱要图个好兆头,买娘娘穿过的花布,沾沾贵气。”
掌柜呆住,这又是什么讲究?
昌盛布铺的门开了,排队的人们一阵混乱,那妇人顾不上说话,扔下布头就跑。
布开始卖了,门口一片喧闹,那掌柜自觉没趣,站得离热闹更远了些,回头看看自家无人问津的柜台,愁眉苦脸地叹出口气,“孙会长啊,你可把我给坑惨喽……”
昌盛布铺二楼,姜蝉将卫尧臣拟定的契书仔细誊写一遍,小心盖上了印鉴,“咱的买卖也好了,等不忙的时候,你把字好好练练。”
金绣撅着小嘴说:“就是,我说卫大掌柜的,你不会写字,再不济还有郝账房呢,你非巴巴地请小姐写。”
卫尧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铺子里忙得很,老郝实在抽不出空。东家,反正出都出来了,要不后晌咱一起去见见章三少爷?您是大东家,如今这笔生意谈成了,我觉得应该认识一下。”
姜蝉想了想,说:“我不去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前头支应,还是让他们只认你这个大掌柜比较好。而且后晌我要去赵家一趟,谢夫人要来,母亲让我过去陪着坐坐。”
卫尧臣眉棱骨跳跳,“她来干什么?”
“她儿子毕竟在赵家住过几天,怎么也要过来道声谢。”姜蝉忍不住发笑,“上次春宴过后,赵霜霜觉得丢脸,一直憋在屋里没出过房门,老夫人急了,也没准是老夫人托人中间说和,好歹给赵霜霜个台阶下。”
卫尧臣面孔松懈了些,笑道:“反正别因为她儿子的事找你麻烦就行。东家,苏家那种世家的规矩可繁重了,什么晨昏定省,婆婆站着媳妇不能坐着,婆婆打个喷嚏,媳妇都战战兢兢请罪没服侍好。啧,我看,嫁到那种人家纯属自己找罪受。”
时至今日,上辈子的阴影一直未消,姜蝉一听“世家”二字就浑身不舒服,闻言连连称是。
卫尧臣笑得开心极了。
此时赵家上空阴云密布,赵母阴沉着脸,满脸的“气死我了”。
“你确实看清楚了,姜蝉去了昌盛布铺,掌柜的还管她叫东家?”赵霜霜死死盯着地上的外管事。
那管事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赔着小心回道:“确实看清楚了,我还去商会问了问,是姜家的铺子。”
赵母挥退那人,只觉胸口憋闷得难受,一面顺气,一面恨道:“好个姜氏,一口一个没银子,原来把钱全给她闺女了!”
“凭什么我们穷得当东西,她反倒赚得盆满钵满?”赵霜霜气得脸发白,“爹爹,你就不能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天天要我去奉承姜氏,我都快怄死了。”
赵华脸色也不好看,但比她二人平静许多,“不要逼得太紧,那次春宴回来后,她莫名其妙地和我疏远了不少。霜霜还要忍一忍,谋划了这么久,不能鸡飞蛋打。”
“爹爹,有句话叫夜长梦多,”赵霜霜眸色骤然一冷,“杀鸡取卵也未尝不可。”
赵母道:“我看行,姜氏好对付,她女儿忒难缠,只要去掉姜蝉……”
“不行!”赵华冷声打断,“她一出事,咱家再得了她的产业,那不是坐实了咱家指使盗贼杀她?我可不想再进一次镇抚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赵母没好气道,“再这样下去,别说霜丫头的嫁妆,我的棺材本儿也保不住了!”
赵华沉吟道:“我看二房和她们走得近,不如让二弟妹以个人名义入股姜家铺子,公中出钱,既能添补家里,也能探探那边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