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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轮回的最后一世里,并无祖媞记忆的自己,习得了凡人的所有情感,亲身经历了同青年的爱恨别离。她是完完整整的成玉,亦是完完整整的祖媞。作为神的自己和作为凡人的自己,在这最后一世里,完美地融合了。
    此时,坐在这天柜第一峰之下,厘清前因后续,她通达了一切。
    原来同水神有着天定之缘的那个神,是自己。
    可这又如何呢?
    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唯一沟壑乃人神之别。可当此时复归为神,她才明白,即便为神,他们也无法相守。她的确同他有天定的缘分,但她的复归,并非是为了同他完成这缘,而是为了使八荒安定而再次献祭。
    在许久以前的洪荒,她曾笃定地对昭曦说:“我只是想再修得一个人格,届时人族安居,我也完成了使命,此后将如何修行,上天着实管不到此处。”
    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此后她当是自由的,学习人族七情,是为了更好地抓住她的心上人。没有想到上天让她学习人族七情,却是为了让她放弃她的心上人。
    天命。
    天命真是很磨人。
    从前她为人族献祭,并未带着任何情感,不过觉得履行使命罢了,因此接受那命运也很果决。大概不满她的无心无欲,天命便让她做了那些预知梦,开启了她的好奇心,让她主动修习了七情。
    如今知晓了七情的自己,在这世间有了至真的牵挂,生起了对这命运的抗争之心,但又因懂得了七情,了解了人族,而不能挣扎,无法背弃自己的使命。
    真是悲哀又讽刺。
    她捂住自己的心脏,一时疼痛得说不出话来。
    或许天命如此,便是要让她懂得这一切吧。
    上苍不欲她只充当一个实现天道的工具,而希望她真正明白爱与生的意义、守护与献祭的意义,还有死的意义。或许了解了这一切的神,才是天命所认可的神。
    这真是慈悲又残忍。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有两行泪落下了脸颊,她并没有注意到。
    她终于懂得了在若木之门打开前夕,少绾所经历的痛苦。说出“我不能遗憾,也不敢”的少绾的心,她终于能够体会。而这一次,她也需要像当初的少绾一样,即便痛,也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天柜第四峰的雪洞中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小陵鱼阿郁浑身是血,被荆棘锁链捆绑在岩洞洞壁上。她已经被折磨了一个时辰。一丈外的青衣男子负手背对她而立,就像他并不是折磨她的人。但对阿郁施行凌迟之刑的那两把短匕却明明听从着他的号令。
    短匕并不剜肉,只是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让她痛苦,却不致命。
    阿郁再一次攒出力气来向男子求饶:“我不知……她是神,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凡人,仙君……求您放过我……”
    男子冷淡地看着她,忽地嗤笑一声:“神又如何,人又如何,若她是个凡人,你便能折磨她了?”
    阿郁又痛又悔,悔的却不是她虐杀了凡人,她依然觉得若对方只是个凡人,便当任由自己鱼肉;她只悔自己修行太浅,没看出那女子乃是位尊神,贸然对女子出了手,为自己引来如此弥天大祸。女子既是神,又是三殿下的妻,那日后殿下必然也会知道自己对女子的所作所为;届时殿下会如何看自己,又会如何对自己呢?阿郁不禁又嫉又怕。
    可当那短匕再一次刺入身体,所有这些惊悸惶怕的情绪都被剧痛压下了,为了活命,她只能不断哀求:“神君我……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您放过我……”
    男子铁石心肠,并未在她的哀求下有所动容,反倒抬起了手,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死人,在男子微微压下右手之时,腹中的匕首扎得更深。她疼痛难当,但更多是惊恐,在那一瞬间她无比真切地感到了身为弱者的无力,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之时,雪洞中突然走进了一位玄衣男子。
    那男子将青衣男子的手按下,制住了他:“昭曦,别杀她,我还有用。”
    青衣男子却并没有立刻收手。
    玄衣男子叹了口气:“是为了尊上。”
    青衣男子看了玄衣男子半晌,收回了欲逞凶的那只手,冷冷看了一眼阿郁,而后拂袖踏出了雪洞。青衣男子那最后一眼令阿郁浑身冰冷,但她也明白自己应该能够活命了。她松了口气,神思一轻,晕了过去。
    昭曦在步出雪洞的那一瞬停住了脚步,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静止于半空的落雪上,又伸手碰触了下停在眼前的冰晶,沉默了一瞬,回头问搀着阿郁尾随出来的殷临:“这里……静止了,怎么回事?”
    殷临环视了一眼四周:“不是静止了,是整个天柜七峰的时间停止了。”
    昭曦明白过来:“这是尊上所为?”他微微蹙眉,“尊上要做什么?”
    天柜雪域寂静如一幅纸上画,殷临顿了会儿:“她应当……是去同水神道别了。”
    昭曦吃惊:“道别?”他压抑住心中的苦闷,“成玉对连宋用情颇深,而她,她回来,不也是为了同水神结缘吗,你却说什么……道别?”
    殷临遥望着那静静矗立于远方的第二峰:“她是同水神有一段缘,但她回来,却并非是为了同水神结缘。”
    昭曦怔然:“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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