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
但眼前这个人可以。
路汀柳看了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人和狼都猛然回头看她。
狼发出了不要打扰祂进餐的狰狞鼻息,人在短暂的茫然后迸出了强烈的希望之火:“救救我……”
狼一爪子踩烂他的头颅,沉声说:“你很快就会和我们一样了,之后都是自己人,不要多管闲事……当然,他很美味,你想尝尝的话,我可以分两口给你。……你有给自己想一个神名了吗?当神名昭告天下,当有灵智的生物选择信仰,你会……感受到那种……不亚于食用最美味的源气承载者的美妙力量……”
路汀柳沉吟了两分钟:“或许,我的神名,可以叫‘分裂’。”
狼低低地笑:“很好的名字。”
路汀柳说:“你们都是四个字,我得再添两个字。”
狼说:“哦?在你们的语言中,我们的神名都是四个字吗?其实我们还有更深的名字,没有意义,只有音符……杀戮叫卡酷卡……欺诈是琪特……混沌索拉格……鬼魇因黑尔……以后你就是……分裂路汀柳……”
“咳咳,”猎食之狼爪下本应死去的男人发出咳嗽声,他的脑袋已经长好,咳嗽时唇角溢出血沫,他说,“救命,救救我,求你……”
路汀柳笑着说:“分裂之神,怎么样?”
狼说:“很好很好。”
狼没有告诉她,神名会固定一个“神”的力量,杀戮主宰的力量全在杀戮表现,欺诈恶魔的力量全在欺诈上表现,路汀柳自认为“分裂之神”,那么她从此以后就与分裂的力量浑然一体了。
“救救我……求你……我好疼……”那人还在发出渺茫的祈求。
他长得很英俊,而且很年轻,看起来甚至可能不到二十岁。路汀柳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再次被猎食之狼踩得扭曲、脑浆迸裂。
在这个男人……或者说男生反复地死亡和复活间隙,路汀柳断断续续地和他聊天。
她先是稍有趣味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男生先是愣了一下,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二、二十一?”他像是自己糊涂起来,不能确定自己多大,喃喃问道:“这是哪一年?”
“2124年。”
“那就是……二十一岁,是的,二十一岁。”他吞咽着带血的唾液,突然意识到和别人对话能够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他抓紧机会,生怕那个看起来柔弱漂亮的女孩会离开,“你呢,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
“你比我大一岁啊……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路汀柳。”
“我叫……楚鸿惊。”
“鸿惊?”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
路汀柳听他把苏轼的《行香子》完整背了一遍,她笑得前仰后合。
楚鸿惊喘着气,想要主观地忽视疼痛,但很难做到,他问:“你笑什么?你之前也笑,笑什么……”
路汀柳撑着下巴问:“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楚鸿惊吐出两个字,“不死。”
“大概,”楚鸿惊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基本上没办法思考……你笑什么?”他没办法思考,但还记得追问这个。
路汀柳说:“觉得很好玩。你就像是上天赐给猎食之狼的一顿源源不断的华筵,就像我最喜欢又香又肉质饱满的鸡中翅,我眼前有一只鸡,居然很神奇地我吃掉鸡中翅,又有完全一样的鸡中翅长出来,太幸福了吧!”
楚鸿惊懵了。
他做梦都不想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居然是完全站在猎食之狼的立场上想问题。
路汀柳继续说:“刚才你背那首词的时候,我一想到眼前的烧鸡还会背诵古诗词活跃气氛,我就……哈哈哈哈……”
猎食之狼好心地问:“你要尝一尝他的味道吗?”
路汀柳欣然道:“好啊。”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路汀柳了,她是分裂,也是疯狂。
路汀柳走到楚鸿惊身边,伸手抚摸他短短的黑发和其下白皙冰冷的后颈,顺着后颈一直抚到他的肩胛骨和脊椎骨。他的身材相当不错。
楚鸿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这一下,路汀柳俯身,咬在他肩膀上。
比起猎食的暴戾残忍,路汀柳的这一口,太温暖,太柔软。
“你的血……好甜。”路汀柳说。
楚鸿惊猛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恳求道:“救救我……我可以成为你专属的……食物。”
他看出来眼前的漂亮女孩或许不是人类了,如果是人类,这只怪物为何要与她分食。他愿意给她吃!他愿意!只要能脱离眼前的苦难!……
路汀柳像是醉酒般贴在他耳边说:“我也曾经被吃过哦。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要反击啊!祂吃你,你吃祂,看谁吃得过谁咯!这是末世啊,可不能靠祈求别人或敌人的怜悯活下来,亲爱的。”
楚鸿惊有点儿发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再次被猎食之狼的獠牙咬住,他疼得颤了一瞬,但很快克制住了颤抖,他注视着路汀柳说:“我知道了。”
路汀柳冲他笑着握拳挥了挥:“加油呀。”
她说得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之战,而是一场普通的篮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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