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霓见哥哥答应,一颗心也放下了一半。她又低声对费霆说:“哥,别让木匠再给你打家具了,要是被举报投机倒把,后果就严重了。”
费霆继续说好,他知道又是自己媳妇儿早早说漏了嘴。这么多年了,林梅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藏不住。当年在知青点,林梅就心里藏不住事儿,以至他俩第一次在河边亲嘴儿,亲完他跟林梅说的第一句话是千万别跟人说,这种事儿在乡下对女孩儿的伤害远大于男的,可林梅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我偏要让人都知道你亲了我,你要再亲别人你就是人人喊打的陈世美”,说归说,林梅唯一在这件事上做到了守口如瓶,谁也不知道他俩经常在河边的小树林抱着亲。
方穆扬今天在饭店辞了职,彻底不干之前,他还加了一晚班,上交了最后一笔小费。从大厨那儿要了两个大菜,可惜太晚,吃不了了。和大菜一起带走的还有两个牛肉罐头和两个鲍鱼罐头。
费霓一早就跟他说下了班去父母家,方穆扬加完班就骑车直奔了费家。
方穆扬把两个饭盒交给费妈,让她明天热一热吃。天凉了,隔夜菜也坏不了。费妈打开一看,一个是清炒虾仁,一个是糖醋鱼。
费妈说:“你们留着吃吧。”
“费霓还是最爱吃我做的饭,是吧。”
费霓笑着嗯了一声。
费霓坐在方穆扬自行车后座上,跟他说费霆做家具卖的事儿。
方穆扬在没钱的时候也这么想过,他出木材,雇个木工按着他的图纸做家具,做完了他负责卖,挣的钱足够养活他和费霓。他没做之前就知道费霓不同意,恰巧后来钱还够用,他就没付诸实践。
“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没以前那样严了。你哥有分寸,要风险太大,他也不敢干。”方穆扬又说,“不过暂时还是不要做了,他已经做了的家具我给他卖出去,卖的时候就说是做多了放不下。”
“你卖给谁?”
“我设计的家具还愁没人买?”
“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
到了家,费霓问方穆扬:“晚饭吃了吗?”
“没有,我自己下点儿面。”
“你去复习吧,我给你做。”费霓把她昨天划的考点给方穆扬,让他好好看。
她比方穆扬基础要好得多,就算马上上考场,她自信也能考上,但方穆扬不一样,他基础太差了。为了能让方穆扬有更多的时间复习,这段时间,她愿意多承担一点家务。
费霓给方穆扬用鲍鱼下了面,她用了一整个罐头,端到桌前让方穆扬吃。方穆扬看着费霓昨晚给他划的知识点,划线旁边,费霓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写着小结,那是特意给他写的,怕他看不懂。
他俩程度完全不一样,以费霓的水平完全用不着看这些,她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帮他整理知识点。
费霓监督着方穆扬把面里的鲍鱼都吃完,又给他冲了一杯奶粉。
方穆扬没法对费霓说你让我看的我不感兴趣,愣是把书上划线的每个字都看进去了。
方穆扬连着看了十页,起身对费霓说:“我先去锅炉房,回来再看。”
费霓知道方穆扬去锅炉房,是为了她的热水澡。
“你不用管了,我今天烧些水擦洗一下就行,以后在厂里浴室洗。”费霓知道方穆扬跟自己不一样,他洗澡很快,冬天仍可以做到天天洗冷水澡。
“你们那班同事,好奇心太重了,你突然去厂里浴室,他们没准又会怀疑……”
“怀疑就怀疑。”费霓头次对传言表现得毫不在乎,“那不重要,跟你的高考比起来一点儿都不重要。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心复习。”
费霓陪方穆扬复习到将近凌晨一点才睡觉,她刚沾着床被,就睡着了。方穆扬听着费霓均匀的呼吸声,在她额头亲了亲,以费霓的水平,陪他熬夜复习,反而不利于她的考试。她的知识储备完全足够,唯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他给费霓掖好被角又回到了画室。老方送他的红茶派上了用场,可以让他挺到凌晨两点,让他挺到凌晨三点的不是茶,而是画画的冲动。他一画就停不了了。
他复习时也有冲动,想要撕书的冲动。倒不是因为看不懂,看不懂的多看几眼也就懂了,可一直坐那儿看对他来说是种巨大的折磨。
是费霓的眼神把他定在那儿的。他吃了费霓煮的面,喝了她冲的奶粉,有义务满足她的一些期待。
礼拜天,老方根据方穆扬给他的地址敲开了逆子家的门。方穆扬去拜望以前教他画画的老师去了,不在家,给他开门的是费霓。
方穆扬不仅自己不想麻烦费霓,就连老方,他也特地打了招呼,说手稿的事等费霓高考完再说。
老方答应得很干脆,手稿的整理并不急于一时,老方这次没带手稿,而是带了一箱书,这些书他都看过,觉得可以给费霓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费霓学什么专业。穆老师建议费霓学理科,她对自己的子女也是这么建议的,这个建议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老方怕费霓也听了老伴的,他知道费霓要是学理科肯定也会学得很好。他从老伴儿那听说,她借给费霓看的书,费霓基本都能看得懂。要是费霓只能学文,他反倒不担心了。全才也不是什么好事,还得选择,选错了,就是终身遗憾。为了儿媳能够选择真正适合她的专业,老方觉得自己必须来一趟,为儿媳拨开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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