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他望向自己的眸中,有火。
石中钰重新换过一双玉箸,夹起一块白切鸡,狠狠在辣碟中滚上几圈,待把素肉上裹满了红油,才小心翼翼地递至摄政王的面前。
她依稀记得,凤殊影不喜食辣。
眼前男子薄唇微启,石中钰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迅速地把红彤彤的白切鸡丢进他嘴中,就连几滴红油顺着箸沿滴落在摄政王圆领刺绣的金蟒上,也浑然未觉。
凤殊影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口中的白切鸡,裹满辣油的素肉已然丧失鲜爽滋味,满口辛辣刺鼻,就如眼前故弄玄虚的女子。
若是真有心投靠自己的女子,怎会放着大好机会不用?
反观这位小皇后,再闻得他的索求后,倒是把身子后退半步,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把素肉敷衍地塞进他口中。
万般嫌弃的姿态,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凤殊影抽出袖中的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的辣油,随即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石中钰内心窃笑不止,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摄政王从容起身,挺拔的身姿把她眼前的光亮遮挡得严严实实。
见摄政王修长洁净的手指朝她腰间揽来,石中钰心中大惊,想要后退一步,却被肩头按下的大掌压得结结实实。
好痛!
凤殊影伸手扯下小太后腰间的月色丝帕,垂头细细为眼前女子轻轻擦拭嘴角的辣油,口中不紧不慢道:“殿下若是在宫中受了委屈,大可向微臣诉苦,可若是再同今日一般耍弄心思,在众臣跟前搬弄是非,微臣只能为陛下令择贤母。”
话落,摄政王便移开了身子,步出殿外。皎白的丝帕上留有红印点点,被厌恶地丢在地上。
阳光重新照射在石中钰身上,却暖不回她冰冷的身子。
“小钰儿算计微臣的模样甚是可人。”
脑海中突然翻涌出前世那人凤眼含笑的容颜。
他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戏虐道:“微臣已在兖州重新启用节度使一职,殿下争来的刘大都督空有其名。若是殿下肯在今夜主动舍些香软,微臣念在殿下玉体亲征的份上,倒是可以留点残羹给大都督。”
“你!...唔”石中钰被眼前的乱臣贼子气得花枝乱颤,可惜训斥之言还未出口,便被奸臣夺走了口舌。
其念如故,其人不存。
“母后?”皇上走到石中钰身侧,轻轻拉扯她的袖摆。
石中钰收回神游,低头看向还不及她胸口高的朱昱。
“摄政王可是生气了?要不...母后明日也为摄政王备下一份午膳?”
朱昱天真地问,方才他见摄政王吃过母后夹起的一块白切鸡后面色不虞,想来是他和母后留给摄政王的佳肴太少了,惹得摄政王不快。
“这倒是个好主意,还是皇上体恤臣子。”石中钰微微一笑。
待把朱昱送进上书房,石中钰终于回到朝凤殿,无力地倚靠在软榻上。
“娘娘五更天就起来了,趁着现下无事,不妨小寐半刻。”星蝉弯身替石中钰退下脚上的金缕鞋,又替她按摩小腿的穴位。
“唔...”石中钰舒服地轻唤了一声,松下僵硬的身子,在星蝉的服侍下逐渐进入梦乡。
星蝉轻手轻脚地为石中钰盖上锦面蚕丝被,见到塌上纤弱的美人在睡梦中还柳眉微蹙,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后正逢碧玉年华,就守了寡,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生得这般月容花貌,自是不愁再嫁,可是殿下守得可是皇家的寡...被架上天下最尊贵女子的位置,却活的如悬丝傀儡般生不由己。
想到在背后掌控悬丝的摄政王,星蝉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石中钰这一躺,便足足睡到酉时,期间星蝉进来几次,见太后睡得沉,也没敢打扰。
直到朱昱从上书房归来,看到睡眼惺忪的石中钰,大感羡慕道:“母后好生快活,早朝上补了一觉不够,还在寝宫睡到现在,朕整个下晌都在练字,手指头都粗了一圈子。”
星蝉在一旁憋笑,石中钰撇了一眼朱昱比狼毫笔还细的手指,宛然一笑道:“那晚膳就吃素猪脚,给皇上好好补补。”
用过晚膳,朱昱依旧缠着石中钰,非要她给自己念上一段山海经中的故事再回殿。
“方才哀家讲大禹治水那段的时候,见到皇上打好几个哈欠,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上朝。”石中钰合上手中的书,淡淡道。
“母后,吕先生说朕的书法大有长进,儿臣写给母后看看。”朱昱硬撑着睁大双眼,命星蝉取来笔墨,却被石中钰抬手阻止。
“皇上,可否告知哀家为何不愿回福宁殿?”石中钰揽过朱昱,替他整了整头上的金冠。
石中钰声音温柔,软中带着糯,让人忍不住放心绷紧的心神,朱昱原本嬉笑的小脸一垮,他猛地扎进石中钰怀里道:“我...儿臣害怕,朕听说小德子他们被拉去慎刑司割了舌头,又用了杖刑,几个人都被活活打死了。”
说到这里,朱昱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母后,可是儿臣今日在摄政王面前告了状,才要了他们性命?”
石中钰叹了口气,打小被猴子欺负惯了的虎仔,即便有朝一日当上了虎王,却依旧怕猴子的尸体。
“昱儿”石中钰轻轻拍抚朱昱的后背道:“只要你坐在这龙椅上一日,便是九五至尊,小德子那群刁奴,以下犯上,挑拨离间你和摄政王的关系,死不足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