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等他终于停下脚步观察四周时,头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夜幕四陈,乌云密布,连星星都被遮住了眼。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陌生的树林,觉得他似乎不应该跑这么远。他还记得当初在槐山落入幻境迷阵的遭遇,这种经历,他不想再来第二遍了。
于是他召唤出小尖的火焰,凭借着朦胧的记忆,试着往记忆里来时的路走去。
“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小尖很担心地问道。之前在荒岛上,它因为消耗过度,沉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才刚刚苏醒。但易岚刚刚离了魂一样的状态怎么也叫不醒,识海也不怎么平稳,着实让依靠识海养精蓄锐的它吓得不清。
易岚摇摇头:“我只是想起,我师父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早就应该明白的。
跟小尖说话的功夫,易岚的理智逐渐回归,也开始诞生出一丝懊恼的情绪——房间里只有一个谢淮,其他人大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无心照顾其他人。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将喝醉了的谢淮一个人留在房间?
就算谢淮只是将他当做那个“小白”的替代品,但欠钱的是他,被谢淮百般偏心的是他,拿到这么多好资源的人也是他。
他到底是受了谢淮恩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易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用一个呼吸的时间,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将他与谢淮的关系理清了。
镇定下来的小狐狸在林子里继续走着,忽而注意到一棵有点眼熟的树——他先前停下脚步时就注意到了这颗树,因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是一大排笔直的树木里唯一一颗九十度歪脖子的,仿佛在一个整齐地踢正步的方阵里出现了一个跳芭蕾的。
这棵树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似乎绕回了刚刚的位置。
易岚尝试着又走了一次,但在十分钟之后,他再次与那棵跳芭蕾的歪脖子树相遇,彼此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是很愿意见到对方。
小狐狸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所剩不多的电量,正想有些忧愁地准备进行第三次尝试,忽而听到身后有很轻微的、踩到落叶一样的响声。
他脚步微顿,没停下来,貌若平常地继续往前走,然后在一片比较空旷的位置突然转头。
跟着他的那道身影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躲到树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易岚愣了愣,不动声色地将小尖收回掌心,打开手机手电,随即展开一个友善的微笑:“是你啊。”
那个今天在开机宴上拿走鸡腿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他,双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想说什么,但那双干裂的唇一直紧紧抿着。
易岚从她的神色间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想给我带路?”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仿佛是小狗儿一般湿漉漉的,又格外明亮,冲他用力点了点。
易岚走到小女孩身旁,怕她胆子小,就一直跟她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小女孩带着他一路在林间穿梭,是不是指一指方向,寂静的林子里,只有两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易岚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这孩子的样子,似乎不太原因跟别人沟通,想了想便尝试着先问些最平常的问题,跟她拉近距离:
“你今年几岁了?”
这大概是所有成年人在面对小朋友时的普遍发言,非常亲切友好烂大街。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嗫嚅着回答:“七……七,七岁了。”
易岚一副惊讶的样子:“哇,你七岁了,那我比你大一点点,我十八岁哦。”
按照人类成年的年纪,他的人类形态就是十八岁。
小姑娘眨眨眼,转头看向他,有些费力地说:“是……是大了,十一岁。”
易岚确实有点吃惊。按说在这么一个小山村,村民们普遍甚至没有几个受过完整的素质教育,而一个无父无母、看起来颠沛流离的小姑娘,竟然能懂得基本的算术题。
他由衷地赞叹:“好厉害,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夸奖,就让女孩浑身的紧张感顿时卸下去不少,有些骄傲地一抬头:“是我爷、爷爷,教我的。”
“我叫回……回。”她认真地对易岚说道,还专门停下脚步,在从周围的草丛里捡了一个小树枝,一本正经地在地上松软的土壤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回”字。
“回回,”易岚念了一遍,“是你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吗?真好听。”
回回却摇摇头:“不、不是,爷爷说,我被他抱……抱回家,的时候,就有人,在装我的篮、篮子,写了……回回。”
她虽然有些说不利索话,但思路很清晰,易岚记得白天那些村民字里行间似乎都拿她当个小傻子看,但回回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明显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易岚莫明光地对她产生了某种怜爱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原来是这样。”
回回看着他的笑容,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没过多久,不远处就依稀出现了灯光。
易岚有些惊喜:“到村子了!”
回回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易岚立即问:“回回,你住在哪里?今天多亏了你,我才能从林子里走出来,等过两天,我一定去找你和爷爷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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