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进门,先看到的便是脸色不太好的谢易,碍着面子还是跟她客气了几句,大有说完就下逐客令的派头。宝珠也是个人精,跟着长公主这么久,早把谢易拿捏透了,先是代着她主子嘉阳长公主的意思好好道了个歉,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来,要交给柳玥。
那盒子外观看着平平无奇,里面躺着一支发簪。
柳玥拣起来看了看,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来。嘉阳长公主送来的必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发簪看得出是上好的材料,可是雕工未免太……她有点为难,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谢易瞄了几眼感觉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不过这雕工实在是不像他印象中那些店家的手笔。
“这是长公主特地吩咐奴婢拿来的,是当年侯夫人亲手雕了送给长公主的。”
柳玥这句话听明白了,连忙要递回去,“这发簪对长公主意义非凡,不是小辈能收下的。”
宝珠把盒子推回去,“侯夫人且听我说完。长公主原是不想收的,侯夫人当时拖着病体雕完,便请求长公主将它们收下,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再转赠。”
谢易敛眉,轻声问道:“我母亲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您当时跟着老侯爷在青州呢。”宝珠只答了这一句,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是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了。
柳玥拼拼凑凑也懂了宝珠说得意思。老侯夫人不像寻常人家的主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与老侯爷就是不吵不相识,自然也是很活泼有趣的性子。
既然是他母亲的东西,谢易接过发簪摩挲了几下,便摸到有一条接缝,使了点力气便将发簪拆开了。
宝珠和柳玥都微微一愣,明显宝珠也不知道这个发簪还有如此妙用。
发簪里面是中空的,放了一块明黄色的绸缎。
谢易的手微微发抖,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块绸缎拿出来。柳玥察觉到他的不安,掌心覆住了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谢易定了定心神,抽出了布料。
布料看起来像是临时扯下来的,并不是平时裁得四四方方的样子,边边角角还带着撕扯的痕迹。
上面的写了几行字,谢易与柳玥草草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传闻中的“免死诏令”。
这发簪是老侯夫人留下的,那这道诏令就是先帝留给老侯爷的,现在传到了谢易手上。
“老侯爷怎么会有这道诏令……?”柳玥略略讶异,她没听说过本朝还有人拿到过它的,通常得是立了大功才有的,谢易和皇宫的关系如此密切,年纪轻轻就为大周建功立业,也没有见过它。
老侯爷也没告诉过他侯府有这玩意儿。
宝珠思索了良久,似乎是想起什么来,“如果奴婢的记性没出岔子的话,在谢小侯爷还小的时候,圣人曾经亲征过青州,被贼人冷箭所伤,是老侯爷护驾有功。”
护驾有功,这必然抵得上一道免死诏令需要的功劳了。
谢易努力回忆,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是有这么回事的,他爹也没告诉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他那会儿也还小,只知道他爹受了伤。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负伤也是常有的事,他爹不说,谢易也不敢追问。
之后他陪着父亲养伤,过了一阵子宫里便召他去,他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皇帝和一干皇子。
都是老侯爷一刀一枪给他换来的。
“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这些也是长公主闲来无事说的。”宝珠微微笑道,“既然有此护身,侯爷想做什么便大胆放手去做。”
她在长公主身边呆了这么些年,跟着嘉阳长公主看了如此之多的帝京风雨,早已通通透透,话里话外都习惯隐藏三分。
嘉阳长公主送来的礼物原是这么厚重,谢易也不摆着之前的冷脸了,让管家好好送宝珠姑姑回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到现在才给你呢。”
“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柳玥有点懵。
“放在你那,会比放我这更好。”谢易说道。
柳玥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也不推辞了,长公主不做无用之事,虽然表面只是和帝京女眷们打打交道,实际上她总觉得嘉阳长公主有着不少秘密,只不过柳玥觉得自个儿也料理不好这些事,还是别多打听比较好。
但愿这份诏书永远也用不上。
鹊鹊端来熬好的药,隔着老远柳玥就闻到了一股味儿,一脸抗拒地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已经晾了一会儿不烫嘴了。”鹊鹊小心翼翼捧着。
柳玥还有点不大情愿,谢易端过去喝了一小口,“好苦。”
“良药苦口。”反倒是生病的人说出来。
谢易升起了一些促狭的心思,问道:“夫人是不是怕苦药,为夫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柳玥已经端过去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了,由着鹊鹊给她擦拭唇边的药汁。
谢易自讨没趣,“你怎么喝这么快?”
“要是小口小口喝岂不是更苦,一口喝了也就苦那么一会儿。”柳玥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含了两颗蜜饯才勉勉强强松开了眉头,“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事,你好好喝药就行。”谢易叹了口气。
两个人跟打哑谜似的,鹊鹊看看谢易再看看柳玥,好像懂了点什么,小丫头面皮底下透出一点红晕,心想都是外头那班小厮不学好,成天插诨打科害她也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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