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砾不禁背上发寒。
侯夫人身边那个小婢女哭哭啼啼说了始末,镇北侯的脸色就变了,眼神如刀锋一般,那瞬间梁砾觉得他即刻抽刀取了谁的项上人头也未可知。
但是他得遵着那个人的嘱咐,即便是刀子落在身上,他也要闭紧嘴。
这个晚上对梁砾来说尤其难熬,谢易没有发落他,而是从他身边的官员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隔着一扇门就能听到同僚们的叫声,梁砾听着小腿肚子打颤。
“我夫人但凡少一根头发,受一点伤害,我会千百倍让你偿还。”谢易慢条斯理说道。
他端详梁砾的脸色,梁砾只觉得这目光居高临下,没有半点把他当人看的意思,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不敢想外面那些人的下场,嘴唇嗫嚅几下,有点动摇。
谢易用了极大的耐心与他聊着,并非是不想动手,而是河台这边的突破口就在梁砾身上。
除了柳玥的下落,还有那阴阳两份的账册,以及背后其主的身份。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
谢易垂下眼睫,一双桃花眼里覆满阴霾。
当日信誓旦旦向柳家夫妇保证,不会让柳玥受半点委屈,才换来了柳学士的点头。
这才短短一个月,就让她因为自己的计划身陷囹吾。
谢易布局时候将柳玥排除在外,可收网时候才发现,游离在外的的柳玥也会被种种线头牵扯。
没有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河台只是一个小小的漩涡,他越不想让柳玥扯进来,越是不能如意。
他叫来郭洸,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郭洸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想开口问些什么,又咽了下去,只说了句“是”便出去了。
谢易抽出佩刀,刀面亮的能映出他的眉眼。
在北疆时候便是这样的眉眼,冷峻又无情,是让将士们心悦诚服的镇北侯。
如今因为柳玥,眼中出现了一丝动摇。
如果让她知道,他用小桃来威胁梁砾,柳玥会怎么看他。
多半会很失望。
这念头只是一瞬在他脑海中划过,随即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梁大人不肯说,你以为我的人就查不出来吗?”
梁砾咬牙,保持着沉默。
“你想对贺新之下手。”谢易说完,梁砾脸色一变,“好大的胆子,贺新之可是圣人御派的官员。”
——御派的官员多半也是被酒肉灌满肚肠的货。
梁砾心里想着,嘴上不敢说,面上更不敢表现半分出来。
镇北侯夫妇下榻的是河台府内的宅子,过去前来的御派官员都住那,园子打通了河台的府衙。
他妻子撞见贺新之进来纯属是意外。
原本她误以为是两人私情偷偷相会,便不敢出声打扰,没想到贺新之拿出了所谓的地图,还有豢养私兵的猜测,吓得梁夫人当即和梁砾说了。
其实谢易还没亮出他最怕被看到的东西,可梁砾已经有种尘埃落定的挫败感。
谢易摩挲着杯边,终于在这一刻耐性垮台。
他极少亲自审人,平日里手下的将士们便够用了,根本轮不上他亲自来。
如今审一个小小的河台官员劳动他坐在这,在郭洸眼里算是极给他们面子了。
谢易说道:“梁大人还是有话直说吧,我手底下的人已经查了个大半,若是梁大人把话交代清楚了,令夫人和千金还能有条活路。”
他知道河台官员不是省油的灯,私底下就做好了打算。一批家将跟着他,让梁砾他们觉得他身边只有这些人,另一批就乔装打扮成随水路一起到达河台的百姓,顺着这几日的进进出出摸进河台的角落。
梁砾听完脸色更难看了,他为人卖命,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唯独他的女儿不想牵涉其中。
谢易有点后悔自己太早答应柳玥,要是拿小桃来,这事儿未免也太好办了。
不像现在还得慢慢跟梁砾磨时间,每多一炷香时间,他的眉心就更皱一分。
良久,梁砾低声说道:“如果侯爷能保证不动我女儿的话,侯爷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
*
柳玥摸了摸掌心,草杆子扎到了她的肉里,还有被磨破的地方,一阵阵的疼痛。
还好细麻绳割起来要快一点,虽然勒得她手痛,但是至少在黄昏时分她把绳子松开了。
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迹,柳玥顾不得扎进掌心的刺,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试探性走了几步,好在行动还不受影响。
透过窗纸破洞的小孔往外看,外面并没有人守着,柳玥还是心里悬得很,小心翼翼走出去。
她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看布局是她没来过的地方。
她想起贺新之说得私宅,难不成就是这?
贺新之也不知道是否安全,他找过来时候就像是被人追赶了一般,绝不像那晚上的翩翩公子做派。
要是私宅……这小院子看起来也太普通了,寻常的叫人平时都不会注意到,用来藏匿东西真是再好不过了。
朝中查贪官污吏总以违反仪制开始,可若是有人可以要隐藏,大可从衣着和宅邸装饰里掩饰。
柳玥跟着父亲听过不少类似的事,之所以贪赃,大多人是为了享受,用珍贵的藏品摆满家中,体验一把金玉为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