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要去见外祖父吗?”小姑娘松开手臂。
“是啊,去去就来,钰儿在这里等着。”
“那你可要快些回来。”
“好。”司空潇将小姑娘交给女使,扭头揽着秦飞飞出了东厢房。
秦飞飞将目光从小姑娘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收回,仰头问他:“小家伙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外甥女?”
“外甥女, 我姐就是生她难产时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改口管我叫爹,怎么纠都纠不过来。”
“她生父呢?”既然是继承家业, 或许这会儿已经是一家之主,假如对司空潇的姐姐当真有感情, 哪怕是半妖孩子, 也会接过去。
“去世了,返程继承家业的路上,被另一名继任者半路截杀。消息传过来的时候, 我姐刚确定有身孕。如此想来,他离开的时候没将姐姐带走,倒不完全算是坏事;又或者,有姐姐在,他也许本不用死。”
秦飞飞默默低下头,内心一阵唏嘘。司空潇姐姐心悦的那个凡修,当初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游梦泽回去继任家业,有没有打算待尘埃落定安顿稳妥,再将人接回去?
一切已然随着两位当事人的去世而不得而知,只可怜了钰儿这孩子,一出生就无父无母。
她大约明白小家伙为什么管司空潇叫“爹爹”。小时候,身边的玩伴若跟她闹脾气,总会说她“没有爸爸”。无论她怎样指出对方的错处,还是会被对方复读机一样地重复“飞飞没有爸爸!飞飞没有爸爸!”
那时候她不懂,只觉得自己天生比别的孩子少了重要的东西,往往哭着跑回家,反复问母亲,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只她没有。现在想来,那个时候问出这样残忍的问题,必然很伤母亲的心。
“嗯,她长大后会明白的。”会明白某些缺失不是她的错,也不需要从别的地方找补。
司空潇见她耷拉着个头,忽然低头去瞧她的眼睛,“小飞飞不开心了,是因为被叫做娘亲吗?”
“啊?没有啊。”虽然她现在“男扮女装”,被叫做“娘亲”应该要感到被冒犯,不过白捡一萌萌的小丸子女儿,而且还有毛茸茸的耳朵,她有什么不开心的?
司空潇压低声音,“钰儿管我叫爹爹,管你叫娘亲,是不是说明咱俩还挺般配?”
秦飞飞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臂从肩膀上推下去,“潇兄觉得,我为什么从玄天宗跑出来?”就不该心软他触景伤情。有个断袖的景桓还不够吗?
“不说了不说了。”司空潇直起腰身目视前方。
“对了,钰儿全名叫什么?”
“随母姓,司空钰。”
秦飞飞心底涌上一阵怜惜,随母姓,跟她一样。只不过她有母亲陪着长大,钰儿却没有这个机会。
正房的堂殿里,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正伏案疾书,听见动静并未抬起头来。
司空潇不开口唤人,秦飞飞把不准应不应该开口叫“伯父”。
她抬起头向司空潇比个嘴型,“要,叫,人,吗?”
司空潇翘起嘴角,比个更加夸张的嘴型,“叫,爹,吗?”
啧,这狐狸。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朗目黑亮,品貌非凡,“这位是?”
忽然被点名的秦飞飞当即身板立得笔直,呃,她是谁?怎么介绍好呢?前合欢宗弟子?玄天宗仆人?
“我在凡人界娶的夫人。”
秦飞飞缓缓扭过头望着司空潇,一脸“你,还,好,吗?”的表情。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以司空潇的性子,在别的妖面前胡说八道,回头还可以解释是说笑,在亲爹面前这么说,是什么后果他想过没有?
中年男子的目光凝在司空潇身上,许久后缓缓开口,“你还在怪我没处理好沄儿的事,不该将她喜欢的凡修劝走。”
司空潇始终是那副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轻松且不甚在意,“姐姐的事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治好钰儿的病。”
秦飞飞这会儿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遮起来,显然这对父子关系有些僵硬,而她的身份如此不尴不尬,当真是……
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人,并不可信。”
秦飞飞:嗯?当着人面这样说,好像不大礼貌?
“不劳费心。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夫人去休息了。”
哪怕司空潇如此不客气,中年男子的表情始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许久,他像是累了似的挥挥手,算是打发人下去。
秦飞飞随司空潇离开堂殿,终于忍不住将他截在半路,“潇兄,刚才到底什么情况?”无论说笑、眼见为实,还是另有目的,好歹让她弄清楚怎么回事。
司空潇也当即正色,“确实有事需要小飞飞帮忙。”
他难得这样严肃,秦飞飞也跟着挺直腰背,“你说。”
“马上就是妖界大比,到时候各族会想办法联姻。我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所以让小飞飞假扮夫人,断了其它妖族的念想。”
果然另有目的。司空潇以为她“男扮女装”,因此假扮夫人比起寻常女子来,胜在不影响清誉。回头恢复男装,又是一条“好汉”。
“帮了潇兄这次,以后有什么要求,小飞飞随便提!”
秦飞飞抬眸侧着眼睛觑他,“你老实说,是不是早有这个想法?”在提议带她来游梦泽的时候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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