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和小果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偶尔也有几个人从上面往下走,也都是两人一对,并不多。云湘猜想,他们应该也是受了老和尚指点。
现下临近晌午,天却突然暗了下来,有些阴沉。少了点暖和的阳光晒着,石板路旁的树丛又高又深,反倒有些冷飕飕的。
云湘费了大劲儿努力往山上爬,渐渐的,也没人再从山上下来,转头看着山下,好几个人,都是到了半路的石桌那儿便停下休息,不再向上。
咬咬牙,云湘继续登山,小果一言不发地跟着。
艰难的两刻钟后,云湘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接不上气。半撑着身子,看看离自己仅有几丈远的亭子,心下欢喜。
“小果,终于到了!”云湘插着腰,话里带着自豪。
可跟在她身后的人并没有回话,云湘疑惑,转了身,只看见小果红着眼眶啪嗒啪嗒掉眼泪。
“你怎么……”
云湘还未往前迈开步子,脖子上顿时一股冷意,背后贴上一具陌生气息的躯体。
“别动。”
说话的是个女子,只是嗓音略沙哑,云湘对她毫无印象,但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把刀,她知道来者不善。
商陆和洛常川只是刚开始做了生意,根本不会有什么仇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玄女教的余党。
“夫人,夫人,对不起……”小果哭得都要说不清话,直愣愣地跪下,又往云湘那里跪了几步,“他们昨晚逼着我让我今日不论如何……唔……”
突然冲出来的黑影,让云湘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血飞溅,大半都溅在了云湘的身上和脸上,再次睁眼的时候,小果就倒在她的脚边,头和脖子分了好大的口子,还不停地往外冒血。
云湘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手脚冰凉,脖子上轻微的痛意,她才恍然间想起来刚刚自己是要扑过去救人,却被身后的女人割伤了。
杀了小果的黑衣人,现下正在和突然出现的苏木搏斗,而另一边夏衍抽刀冲上来的时候,那女子本来还死死抓着云湘不放,察觉到行动受阻,不利于己才立刻将她甩开在地。
云湘站不起来,费尽力气哆哆嗦嗦地爬到小果身边,伸手抚上她已经开始失温的脸颊。小果身上的袄子是昨天云湘新给她的,今日是头一回穿,刚拿到的时候,小果还开心地哭了。
现下嫩绿色的布料全部被血浸透,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花纹样式。
不知道为什么,云湘哭不出来,用手搭在小果的鼻下,感受不到任何呼吸,她才敢确定,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死了。
黑衣人越来越多,夏衍和苏木应付得也越来越吃力,早就有后来的人又重新把刀搭上了云湘的脖子,另外几个已经在她手上绑了绳子想把她拉走。
夏衍抽出刺进黑衣人身体里的刀,回头俨然一副杀红眼的模样,立刻冲进围着云湘的众人中,又是一通乱砍。
夏朗榆带着官兵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地的尸体。苏木活抓了一个玄女教的余孽,自己却也伤得不轻,而且中了毒。
而夏衍,武功本就不高,此番恶斗有好几次都在硬抗,刀伤遍布全身,失血极多,直接晕在云湘怀里。
官兵们七手八脚地将夏衍抬走,云湘却仍是没有回神,夏朗榆蹲在她身旁轻轻唤她,她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他要死了”,随后失去了意识。
“因为教内徒子所剩无几,所以想拼尽全力把云湘抓回去要挟我?”
“可惜,全军覆没。我就好奇了,他们门派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这都多少年了,还在记恨?而且这根本没道理的事情啊!”
“我也派人查过了,铺子后院的井水被人下毒,也是他们的人暗中作梗。”
“哦对了,夏衍的伤我去处理过,除了一道比较深的,其余的都是轻伤,养养便好。”
“官府现在明面上在查,我这边暗线也会收紧,根据活捉的那人提供的线索,明日应该会有消息,到时候就能让玄女教彻底消失了。”
云湘睁开眼睛的时候,耳朵也正巧把夏朗榆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微微转头,叁个男人现下就坐在圆桌旁商议事情。
“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洛常川脸上满满的担忧,看着云湘挣扎着要起来,忙伸手去扶她,商陆紧随其后给她背上垫了垫子。
云湘摇摇头。
身上的血迹血腥味已经消失,显然是被他们整理过,脖子上的刀伤好似是用纱布裹着,上了药清清凉凉,已经没多大痛感。只是嗓子干涩无比,顺势喝了洛常川喂过来的温水,才能开口说话。
“我……睡了很久吗?”
洛常川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回道:“约莫两个时辰,要不要再睡会儿?”
云湘又摇摇头,睡得头晕,不想再躺下了。
“夏衍他……”犹豫半天,云湘忍不住问道。
商陆在她床边坐下,一只手又摸上了她的脉,抢答:“他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太多了,得修养,不用担心。”
“他豁出性命救我,我很感激。”云湘轻轻开口,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仍旧坐在桌边的人。
夏朗榆放下杯子的手一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常川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几个来回,还是决定当一次好人,生硬地拖走商陆,说是要去药铺再看看,但缺根筋的人刚到门外就闹腾得让洛常川招架不住。
“你做什么,我们才刚回来,都没多长时间!”
洛常川忙捂着他嘴巴,给他解释:“你没听出来云湘那句话的意思?都已经在道谢了,你们家夏老板不开口就是因为我们在场,他没法说!”
“我是阿榆的朋友,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商陆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洛常川真想直接把他打昏了带走:“抢名分的事情,不偷摸讲,难道还得给你誊写一份稿子念给你听吗?”
商陆傻眼:“名分?抢?”
阿榆的表情也不是争宠的意思啊……
“你是说阿榆也要同云湘一起生活?”
洛常川嫌弃地将他拉得更远:“等再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我看人准的,他的眼神不会骗人。每次云湘一出现,或是我们提到云湘,他就跟失了魂一样,也就你这个傻子看不出来。”
商陆好像明白了,却又觉得自己不明白。
屋内。
云湘双手揪着被子,眼睛盯着自己的床尾瞧,心情复杂。
夏衍冲过来把那些人赶走的时候,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好不容易把人都砍倒在地,就大口大口地吐血,只能用手上的刀,撑一会儿身体。
本来有个教徒想拼个你死我活,直接拿刀往云湘头上砍,也是夏衍硬生生替她扛了一刀,苏木才来得及冲过来救场的。
云湘拿着帕子给夏衍捂了很久的伤口,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夏衍那时候自己冷不丁说了一句:“死不了。”而后便晕了。
此刻云湘的心情比在乌古村的时候还要复杂,她自己想和夏朗榆说点什么,却又脑子一片空白。洛常川这个人精,这么快就把商陆带走,搞得她都没了退路。
思索之间,夏朗榆已经起身走到了床边,云湘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顺势坐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他用得力气很大,箍得云湘都有些疼。
“我后悔了,云湘。”他贴着云湘的耳朵,气息沉重“从去蛊之后的每时每刻,我都在后悔,今日若是再晚一点,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湘僵硬地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商陆每回过来诊脉,我听到有关你的事情,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始烦躁。”
云湘只觉得他说这句话,都带着点咬牙切齿,便问道:“你是吃醋了?”
夏朗榆坐直身子,手已经从云湘的后背到了她的双肩,他看着她的双眼,格外认真地说:“是,我便是吃醋了。”
这回轮到云湘傻眼。
夏朗榆又继续开口:“我嫉妒他能与你同吃同住,嫉妒他在外奔波回来就能看见你,嫉妒他晚上能和你翻云覆雨,夜夜温存。我还嫉妒他得了你的认可,可明明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就因为这毫无所谓的占有欲,生生失了机会。”
云湘的脸早就在他讲到第叁句的时候,红到了耳根,极力否认:“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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