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错愕,又冰冷。
像初出丛林的狼孩,又像禁闭室里脱离社会十几年的罪人。
短短一秒后,像是反应过来当下情形,阳岐才用力眨了几下眼,长舒一口气。
“天啊……”阳岐难耐的摇头,语序混乱“太可怕了,太……相信我,没有人想经历第二遍,我感觉整个人都失控了,一切世界观都崩塌了,天啊。”
雪麓好心的帮他拍背:“去之前我给你提醒过的。”
“是,”阳岐苦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觉……世界上一切最可怕、最荒谬的事都不及这万分之一。”
阳岐又缓了几分钟,在其他NPC不耐的催促下,才整理措辞,描述自己吃药后的事情。
“最初,是特别晕,”他用手势比划着脑门儿,“然后眼花,像电视花屏那种眼花,看东西的形状变得特别扭曲,出现花花绿绿的幻觉,并觉得理所应当,应该是第三只眼被刺激的开始工作了……然后就是意识开始扩散,摆脱了肉|体,扩散的很高远的地方。我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活在这具身体里,我也能看到我自己昏厥的模样,但我也不在了,我凌驾于这个世界,我纵横在任何时间里。”
“当我意识到我成功变成‘高维生物’时,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寻找其余平行世界。”
“我看到了时间,像一条肮脏混乱的长河,从史前蔓延到现在,从原始森林蔓延到医院。但他没有分支,只有一条,我去不了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时间——我从这一条时间里脱离,又只能进入这一条里。”
雪麓打断他:“你确定没有其他可以进入的时间线?这不对啊,怎么会不存在其他平行世界呢……”
“是的,我很清楚我的方法是对的,”阳岐说,“那条肮脏又混乱的扭曲长河,上游,当下的过去,我看到了郊区街道里人来人往的医院;下游,是当下的未来,是屹立于荒芜里的孤岛一样的医院,慢慢的,时间残忍的收割着生命力,人们饿死了,建筑风化了,却一直屹立在荒芜里,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我非常害怕,我也去不了别的时间线,就赶紧回来了。”
他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雪麓便卸磨杀驴:“好了,实验结束了,你走吧。”
阳岐其实想留下,但他清楚自己在NPC面前没有话语权,识相的离开了。并说自己就在走廊里等候,如果有需要随时喊他。
等阳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NPC们炸了锅。
阳岐表达的很清楚:致幻药确实能让人成为高维生物,高维生物能跨越平行世界也是真的,不是方法不对,也不是猜测不对,而是……
他们所在的这条时间线,根本就!没有!平行世界!
雪麓为自己离奇的推断感到荒谬,偏偏这大概率就是真相。
苦笑中,忍不住想起了那本院长办公室里看到的书。
《世界上最小概率的事件》。
当时,他和551还嘲笑里面一篇科幻文章,作者认为氢\弹误爆、陨石降落、死火山喷发,再加上核辐射泄露同时发生导致的世界末日,是概率最小的,起名为《0.00001概率下的世界末日》。
现在看来,这个“医院割裂于乱驳时空”的世界,才是真真正正的,世界上最小概率的事件。
真扣题啊。
没有另一条平行世界出现“医院割裂于乱驳时空”这种事了。
十位试药人们精挑细选,最后,给自己打造了一座无法逃离的囚笼。
雪麓的观点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仔细想来,这是唯一的解释。
捷诺不信邪,坚持认为是阳岐那个傻逼玩家没找到方法,既然阳岐证明了药有用,捷诺和肖恩便吞药,身体力行的去试验。
但十分钟后,二人冷汗频频的苏醒,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那玩家说的是真的!”捷诺咬牙,“这条时间线竟然是直线!妈的,这也太奇怪了。”
肖恩也点头:“确实是直线。谁懂时空理论啊,为什么会是直线?这不合理啊,电影里怎么演的来着,人的每个举动都能演化成一条平行世界啊,怎么到这就不行了呢?”
雪麓对这方面理论不精通,他下意识去看谢华庭,后者陷入了沉思。
谢华庭思考时,有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他会把玩另一侧袖子的袖口。感受到雪麓的视线,他苦笑着摇头。
却听霍律行低沉的嗓音响起,如大提琴弦悠扬的滑出音节,优雅而磁性。
“直线的原因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这条时间线,已经‘死’了。”霍律行不含感情的说,“无论人们如何拯救,如何挽回,都在也改变不了未来的终局,所以,不再会衍生出平行世界了。”
他继续说道:“在高等维度,将之称呼为‘湮灭’。”
雪麓懂了。
十位试药人选择的这条世界线,这是一条“注定”无解的答案,没有希望,也没有挽救方法,它孤零零的向前蔓延着,像一汪不再有支流的死水,朝死局流去。
“真的无能为力了吗?”雪麓喃喃,“那玩家们的结局也只有一个了,等着资源耗尽,全军覆没,副本才会结束?”
得出这个结论,NPC们其实心情并不沉重,甚至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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