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必要再总是闷在自己房间,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一个人在学校的湖边坐一下午也不奇怪;我没必要每买一样东西都征求妈妈的意见,只要在生活费允许的范围内,我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而且我也不用天天看着喜欢的人和绝世大美人秀恩爱,虽然始终没机会投入一段大学恋情,但在小说里跟着男女主一块儿谈恋爱也是件很开心的事儿。
我的宿舍里,有家里开金店的小富婆,有家里重男轻女的小苦瓜,有热衷社团活动的现充女孩,也有终日泡在图书馆实验室的高冷学霸。
我没有羡慕过谁,也从不觉得几十块钱的衣服有什么不好,毕竟我只想在宿舍码字,不爱见人——除非有时候对自己过宅的生活状态感到惶恐,就跟着现充女孩去社团跑腿,或者被高冷学霸拉扯着学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之所以不再像高中时那样自怨自艾,是因为我接受了现实,完成了真正的成长。
有时想想,初中踌躇满志的我,经历了堕落的高中,最终在大学成为了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我甚至觉得这是件超酷的事。
就像银他妈一样,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又low又废的大叔,年少时竟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白夜叉,这样的反差简直直戳我爽点。
直到那晚我回到1801,打开电脑准备写推文时,回想起陈先生对我的评价,才明白这略显中二的快乐并不是因为我接受了现实。
银他妈的魅力并不在于从白夜叉变成废物,而是不论他外表多废,他的内心始终是那个为美好事物而战的白夜叉。
我也是。
我会觉得我超酷,不是因为我成了一个庸庸碌碌的人,而是在我庸碌、寒酸、可怜巴巴的外表下,我始终还是初中时那个在本子上写小说的,踌躇满志、心怀梦想的小王。
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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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时,发挥失常的同学花了一些时间来接受自己是这个大学的人。
大二转专业失败后,又有一些同学花了一些时间来接受自己是这个专业的人。
大三一切归于沉寂,大家心态都放得比较平和,规划起自己的未来。
大四则是崩溃高发期,包括我也噩梦不断,因为做实验太特么难了,毕业论文太特么难写了。
那段时间宿舍流行轮番跟我聊天。
小苦瓜跟我哭诉爸妈非让她回家乡去,找对象也必须在家乡找,否则就当没这个女儿。
现充女孩也开始迷茫,说觉得自己忙了四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突然觉得都没有意义。
高冷学霸为考研心力交瘁,有时她担心自己考不上,有时又觉得考上了也没用。
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小富婆也来跟我倒苦水,我听完才明白她在准备雅思托福之类的考试,想要出国留学,担心不能成功。
那确实,还挺烦恼的。
我其实也没法给出什么人生建议,我自己也焦头烂额呢,就只是听着、附和、递纸巾。
但我印象很深的是,除了小富婆还对未来充满憧憬,其他人都说过和陈先生同样的一句话——
“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是一种很深刻的崩塌感。
或许想过要成为一呼百应的职场人,想过要成为年少有为的研究员,想过永远优雅、帅气、漂漂亮亮,绝不成为一个狼狈的人。
一定有人是能努力做到的这些的,但是当时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宿舍里,这一切只对于小富婆来说还有点可能性。
但明明最初时大家都是满怀希望的。
可能这就是“杯子碰在一起,全是梦碎的声音”。
到了找工作、跑校招时,我们对自己的身价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
工资高的工作要学历、要经验、要资格证、要科研成果,我跑了两次招聘会,差不多也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水平。
所以像新梦想这种大机构会联系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涵涵问我为什么期待薪资写“三千”时,我说的“我觉得自己不值很多钱”,也不单纯是为了逗面试官开心。
他们要是能稍微跟我共情一下,就会感受到我之所以能说出这话,是因为我碰过多少次壁。
大四过得确实很难,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我的室友们过得其实还不错,当时的那些烦恼,都能在群里笑着说出来。
小苦瓜确实回家乡了,在家乡的公立学校做了化学老师,介绍对象的、提亲的踏破门槛,不过她好像暂时没有瞧上的。
小富婆确实通过了所有考核,现在人在国外,常常在票圈发生活照,永远都美美的。
现充女孩在一家化工企业工作,因为高挑又漂亮,年会时还负责了节目主持。
高冷学霸考上了研究生,不过她是目前看来比较痛苦的一个,她说考研快乐的只有“考上”和“毕业”的时候。
大家的故事都有了比较美好的结局,但生活仍在继续。
小学是六年,初中是三年,高中是三年,大学是四年。
工作是四十年。
没了升学这码事儿之后,我们好像失去了一个奔向未来的时间节点,对这一大块儿时间感到无所适从。
这时她们又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生活就是每一日的不断重复,和对遥远假期的无限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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