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不就知道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另一个人也来到了酒吧。
早在苏莓装神秘时我就猜到这人八成是谷雨,所以当看到他在嘈杂中左右张望时,没有多惊讶,更没有多惊喜。
“你猜出来是他了?”苏莓问。
“你说呢。”我答。
谷雨直接坐在了我对面,然后看着我面前的杯子问:“可乐?”
我点头。
他满意地答:“不错,听话。”
这是我和他很早之前的约定。大学快结束的时候,去KTV喝酒成为那时最时兴的娱乐方式。有一天北京晚报上登了一则新闻,花季女生醉酒后被人在洗手间内□□。后来聊天中才知道,被□□的女孩当时就在我们隔壁包厢,如果我们不幸地在那个时间去了厕所,新闻的主角很有可能是我们。谷雨拿着报纸威胁我,如果我不戒酒,就把这事捅到我父母那里,最后我被迫发下毒誓,绝对不喝酒。
托谷雨的福,我的肾无比健康。
但他的满意却让我很不满,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我又不是才认识他,我亲眼见证了他多少段三分钟热度的速食感情,目睹了多少花季少女上当受骗,怎么当他猪油蒙了心对我下手的时候,我就把这些事全忘了呢?我应该比所有人都了解他,怎么人到三十,反倒越活越糊涂还想变成扑火的扑棱蛾子了?
说到底,与其说是生他的气,我可能更气我自己。
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是丢人。
“开玩笑的,你当真了是不是!”这句话对成年人来说,有着双重打击:耻辱和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你内心明明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但是这话堵得你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你就是“开不起玩笑”,你就是“你这人可真没劲”,这话一说出来,你就只能堆着笑脸做那个嘴上说“谁当真了!”的冤大头。
我就是心里不舒坦。
苏莓见我不说话,开口解释:“谷雨说他有话想跟你说,但是怕约你出来你不来,所以就拜托我了。”
我话中带刺地说:“谷大少爷想见我,那不是屈尊去趟我们家就行的事么,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谷雨低喃道:“我又不是没去,你不是躲……”
苏莓没听清,嚷嚷道:“你跟蚊子说话呢?大点声!”
谷雨换了个说法:“在你家说不方便。”说罢对苏莓挑了挑眉毛,然后用眼神示意她离开,苏莓自然懒得在我们俩中间周旋,乐得其所,扭着水蛇腰去了舞池。
“白羽,我……”谷雨在苏莓离开后欲开口,我满脑子都是下午他和那个菩萨一起的画面。
我对你是一时冲动?我不应该那么对你?
还是,我有了新女朋友。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将“我”后面的句子补充完整,那么迎接我的将是最为丢人现眼的尴尬。
我抢过了话头:“你可以啊,捅了薇薇窝了,才走了一个薛薇,又找了个任薇薇,你很爱这个字吗?”
谷雨嘴边的话被我愣生堵了回去,没有来得及回答,我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个不错,小任长得比薛薇看着喜气,你好好对人家!”
谷雨抿了抿嘴,轻皱着眉不答话。
“你这么看我干嘛?”我问。
“薇薇是我同事。”他说道。
“我知道啊,听我妈说了。”
“那天晚上……”谷雨刚要说,又被我眼疾手快地用话堵住了嘴。
“我妈这回可高兴坏了,你有女朋友了,我有男朋友了,她说她最大的两个愿望全实现了。”我装作喜气洋洋地说,全然不顾他到底想不想听,只要能够堵住他的嘴,当那天晚上的事情没发生过,我甚至可以嘴不停地说到明天早上:“她还觉得都是她的功劳,说什么去香港一个什么山了,许愿特别灵,她还买了开了光的佛像,说全是因为佛祖庇佑所以咱们俩个才能那么快脱单,我跟她说别封建迷信她都不信,不过也对,时间卡得多巧,偏偏是她从香港回来这时候,要是我妈这么跟你说,你就顺着她啊,别跟她犟,我试过了,封建老太太拉不回来,凭添气。”
谷雨看着我不换气地把这一大串说完,表情没了刚开始进来时的紧张,似乎整个人也放松了些。
“你跟总经理……”他问。
“嗯。”我心虚地点头。
“你不是说性格什么的,有点不合适吗?”他继续问。
“我这个年纪了,还挑挑拣拣那么多吗?他这个条件,我开始矜持几下就算了,难道还一直端着?”
谷雨低头,轻声说:“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我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我什么时候后悔过啊!”
谷雨答:“他别是第二个郑拓就行。”
这话在我和他直接直接撕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这话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直接扇到了我脸上。
他显然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却又连伪装出半分歉意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低着头。
我恶狠狠地对他说:“谷雨,你混蛋。”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苏莓和我以及大学的几个旧友一起庆祝我进入大公司就职,苏莓特意挑了间上档次的餐厅,让我们这些平日里吃惯了成都美食、沙县小吃的贫苦大众第一次体会到了资本主义的奢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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