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应琛侧首望他,一脸正色:“就是动物的江湖。”
陈胜利眼皮一耷:“你当我智障?”
祁应琛不言语了,给一个遗憾的表情,你慢慢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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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过,父女两慢慢悠悠逛到鹿苑,来到近乎完工的红斑羚外场。
这里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站在居中的位置一眼望去,正前方是一片绿植做得相当漂亮的小山坡,有凹地,有凸出的山石,有丰茂挺拔的树木。
山坡由左向右、由上至下,有大约20度的细微倾斜角度,最大程度模拟了野外的复杂环境。
清澈的小溪从山坡制高点冒出,顺着山体的缝隙纹路向地势低处流淌,汇聚成一片活水潭。
山坡尽头,依附着原本的山体打造出层层断崖,总长三十多米,最高的地方有八、九米。
乍看险峻非常,连成一气仔细观察,每层之间都做精巧的设计和衔接。
人爬不爬得上去不好说,擅于跳跃的斑羚绝对没问题。
那可是它们的游乐场。
秦初晗和老父亲驻足观望了会儿,纷纷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次鹿苑改造可是下了血本,老化的兽舍,有三分之一都拆掉重建了。
原本没打算搞那么大,时昊越做越来劲,成天盯着文创店后台销售额,今天跟姐姐这儿讨一点儿,明天再来求一点儿。
秦初晗听他要求的那些都不过分,放宽限度让他尽力去做。
“前几天送别阿尔卑斯,我特地去看过那群红斑羚,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问我什么时候能搬家,我说已经差不多了,绿化隔离带做好,装上防护栏,再来一层隔离网笼……最迟四月中吧!结果把李光荣惹急了,搬出老资历质问我为什么修外场修兽舍没它的份,还说我不敬老。”
秦初晗提起这件事,把自己都逗笑了。
秦怀远问:“你怎么回答它的?”
秦初晗做个不近‘鹿’情的样子:“我说它一把年纪争强好胜,脾气臭,动不动给游客眼色看,不好好营业,这种时候知道问我要好的了,凭什么啊?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秦怀远来了兴致。
秦初晗四下看看,生怕这话被谁听一耳朵。
“最关键的一点。”她语气拿捏住,复刻那天回怼李光荣的自己,“我爸喜欢红斑羚,又不喜欢你,心里能不能有点儿数。”
秦怀远被女儿故意刻薄的样子弄得愣了愣,转而,笑出声:“你这是何必?”
最开始,就是想着李光荣年纪大了,趁扩建外场的机会给它弄个新的兽舍。
那几头亚洲盘羊和马鹿,都是沾了它的光,跟着一起享福的。
还有眼前的外场,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怎么可能只给红斑羚玩儿。
秦初晗嗤地一声,笑得别说多得意了:“就是要挫它的锐气,越老越蛮横!”
秦怀远无奈摇头。
横竖他也不能跟动物直接沟通,女儿高兴就好。
时间还早,工人们都没到,今天大抵是个阴雨天,头顶上灰蒙蒙的一片,怕是要持续到八九点才能有起色。
闲话结束,秦初晗肃然的对老父亲请求道:“说说北极星吧!”
秦怀远难得见女儿这样正式,抿着嘴笑笑,在长椅上坐下,再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
“之前跟你讲过,我被接到秦家的最初几年,秦宝珠和秦见山对我有很大敌意,以为我是老先生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要来拆散他们的家庭,还要分他们的家产。”
那会儿他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自然没法儿帮自己辩驳什么。
所以最初那几年,秦怀远在秦家过得并不好。
秦勉忙于生意,走南闯北,一个月最多在家呆几天,不管多在意这个养子,也是有心无力。
秦妻张晓虹贯会在人前做样子,人后没少使刻薄阴狠的手段。
秦宝珠秦见山这两姐弟有样学样,无论家里还是学校,变着花样整秦怀远,拿他逗乐,和同学一起取笑他、排挤他。
等到爸爸回家的时候,好吃的要当面分给怀远,有好玩的也一定叫上他。
给秦勉营造出‘家和万事兴’的错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秦家的三个孩子慢慢的长大了。
秦宝珠多少有了点秦家长女的样子,对于秦怀远,许是失了兴趣,许是觉得没有意义,不再像少时那样沉迷于给他使绊子。
秦见山却变本加厉,时常跟外面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混在一起,一时兴起,就去放学路上堵秦怀远,无缘无故一顿暴打。
张晓虹一味地帮儿子隐瞒,只要秦勉回来,就把遍体鳞伤的养子支开。
秦怀远也反抗过,可惜没有用。
他一个人实在太渺小了,只能咬牙忍着,盼望熬到学业结束,离开秦家找个地方做学徒,换座城市打工,重新开始,过他自己的人生。
秦勉说送他去国外最好的大学,他都不奢望了。
没想到就在那年冬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见山惹火烧身,被昔日的狐朋狗友设计,欠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
那个年代的地头蛇,无法无天的嚣张,到了还钱的最后期限,秦见山藏着不敢露面,一群流氓在放学后把秦宝珠连人带车扣下,扬言要漂亮姐姐肉/偿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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