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剑式大开大合,男子青衣飒沓,俊朗挺拔的身姿在落英满地的院子里翩若惊鸿。
他天资聪颖,一叶寺的慈观大师曾称其有天生剑骨,而他也不负所望,拜入剑神门麾下勤学苦练了十多年的飘摇剑法,少年成名。
他如今的境界,也已然达到人剑从心。心有所想,剑尖一挑,一股磅礴内力便以他为中心点迸发开来,惹得一旁的桃树无风自动,满地残花随剑式飘舞。
小桃简直看呆了去,她睁大眼睛应接不暇,眼前画面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值得细细记在脑子中。
回风扶瓣,末了少年最后一记利落的收尾,满天花雨终于由着自己从半空缓缓飘下。
小姑娘盯住离得最近的那朵桃花,倾身伸手去接,快落入掌心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一道剑气贴着手面斩过,花朵届时碎成残瓣。
她茫然地看向树下的少年。
“叫一声阿泽哥哥,我给你采最好看的那一朵花。”
他的话语里有顽劣的少年意气,又带着些许挑拨诱惑的味道。小桃撅嘴捏着手里的碎花,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阿泽哥哥。”
“嗯。”
夏泽应得很快,胸腔里溢满温柔与满足,他探身而起,脚尖轻点漂浮在空中的几片花瓣,一个纵跃便立身于桃树顶的枝丫上。
仔仔细细打量了会儿,他终于选出了一朵形状最完整的桃花。
衣摆蹁跹,夏泽走到她身前,轻轻地将桃花插在了小姑娘的发髻间。
“好看。”
小桃摸了好几次头发,没舍得摘下来,腼腆道:“花好看。”
“确实,比你好看。”
“……”
瞧着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他的模样,夏泽抑制不住充盈的欢喜,他笑得畅快,一把将她再次抱起。
“走吧,最好看的这一朵桃花陪我去吃点心。”
石桌上,说是带给夏泽的糕点,其实大部分都下了小姑娘的肚子。她吃相很好,但吃得很快,一杯茶的功夫,一块花糕就只剩手心里残留的糕渣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小舌头将指尖的粉沫舔了舔,少年看得忍俊不禁。
“你不吃吗?”小姑娘把主意打在了他只尝了一口的花糕上,“你不吃那我……哎哟!”
她捂着略显红痕的手背,既委屈又不解。
“不许吃了,你在宴会上也吃了不少吧?”
“可是我想吃……”小姑娘记吃不记打,看着色泽诱人的糕点,跃跃欲试。
落座在旁的夏泽瞥了她一眼,“晚上积食,要是肚子痛了我可不管。”
“不管就不管!”小桃哼了一声,抓住糕点塞进嘴里就往屋中跑。
夏泽心事重重,懒得劝她,随她去了。
繁星点点,夜深人静时,一切都已沉睡,白日喧腾的一切,尽数销声匿迹。只有他还坐在原地,指间关节叩着茶杯,仰头心不在焉的赏着那轮新月。
粗略一算,离开剑神门已有两个多月,再不回去,估计门内弟子就要找过来了。
原先他这一趟是奉门主之令,赶赴荒北在比武大会上拔得头筹,赢下刚出世的宝刀孤鸿。
他武功高强内力不俗,本以为在同辈已无敌手,可在擂台上的最终决斗里,竟与一位年轻的无名刀客势均力敌。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两天两夜,刀客越打越受鼓舞,他持着飘摇剑却生了一丝厌倦之心。
高手对决,分毫之差就可定胜负,他因这一息失神,输了半招,无缘宝刀。
后来的事情便是阴差阳错了。
无名刀客带着江湖人人羡慕的宝刀离开荒北失去踪迹,再有消息传出,就是有人说他在晋西的晋越城里,用孤鸿刀换了一个妓子。
夏泽听得惊奇,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转头去了一趟晋西,结果就碰巧遇见刀客被仇家寻仇,那少年失了佩刀,身后还护着一位病容憔悴的女子,终究寡不敌众。
千钧一发之际,夏泽出手了。
无名刀客领了他的情,按照夏泽指出的神医元姑娘居处的方向,带着病入膏肓的女子去了。
夏泽一人一剑与那些寻仇的厮杀了许久,当最后一个不愿离去的江湖人死在了他的剑下后,夏泽提着染血的飘摇剑,心中无端升起一片莫名的空虚。
他那晚还带着满身伤痕去喝了酒。
失血过多,酒气侵体,他放任自己倒在了回剑神门的途中,一身是血的掉进了一个小姑娘的后院里。
可那姑娘胆大,她不但不怕,还有兴致去碰飘摇剑,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偷偷救下了夏泽这个素未相识的男子。
实际上夏泽伤的不重,习武之人,皮肉伤都是小事,他内力深厚,没出十天就好全了。
至于痊愈了还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大半个月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一处与世隔绝的小院子、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竟让他醉了骨头似的,心安理得的丢下长剑,歇息于此处。
夏泽有时只要闭上眼睛,便能回想到初次相见的那一幕,小姑娘扒在榻边,亮晶晶的眼睛里兴奋之意无以言表,她说:“你醒啦!我叫林小桃,你是谁呀?”
少年睁开眼睛,浅浅一声叹息。
这场酒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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