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洵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清楚。
好像自己的每一个举动,无论原因为何,最后都变成了程序的一部分,需要换取点什么。人好像就这样,变成了人设。
崔远洵很想请教一下对此应当最有感悟的贺言,可贺言又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
还是另外找个话题发过去吧。
崔远洵想起今天刚完成的任务,打了一行字:
节目组让画印象深刻的场景,我把你画上去了。
贺言回复得很快,内容很短,只有一个问号。
“这是上次不让你在视频里提我的回击吗?”
贺言打完这行字,又全部删除,改成了:“随便你吧,画了什么?”
“刚在里面,忘了拍。据说明天就会发。”崔远洵又说,“给新一期节目预热。”
因为这句话,贺言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当节目组打着庆祝粉丝满XXX万的名义放出花絮任务时,他连自己的都没来得及看,就点进去看了崔远洵的那个,给崔远洵贡献了直拍播放量。
想象中的各种惊人之语并没有出现,贺言看得满头黑线,截了图过去:“这就是你说的画了我????我呢???”
“都是跟你有关的,”崔远洵回了消息,“在你的房间里喝酒,还有跟你在天台上。你不记得了?”
“……那你说得仿佛会出现我的脸似的。”贺言争不过崔远洵,“我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当时没有参考,怕走形了。你可以过来,我对着你画。”
还真考虑过啊!!!
贺言又气又笑,看着截图里那张只有他和崔远洵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画面,以及那条微博评论里粉丝们的连串问号。
还有,画面里的那句话。
如果不是一种记录,那就是一场梦。
这的确是崔远洵说给他的。
还有前天,演完那一场酣畅淋漓,崔远洵纯粹给他打辅助的戏以后,在下来的电梯里,崔远洵跟他说过的:
“我以前去上表演课,老师让我们演自己最难受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上去的,演的是初中的时候,听到亲戚劝我爸妈再要个孩子,在听到他们回答之前,我走了。演完以后,我感觉好了很多。我觉得,你也可以试一试。”
崔远洵相信很多贺言不信的东西,他信演戏能治疗人,能拯救人,这个一直不太正常的人,找到了途径可以安放自己的“不对劲”。
贺言不信这些,成名、赚钱、万千宠爱,哪一样都比演戏本身重要。这么久的时间里,贺言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从泥潭里拽出来的。人从来不该期待被别人拯救。
但是起码,在他跌跌撞撞走出来以后,是需要去洗个热水澡的。否则,就只能永远被困在那个夜晚,带着一身的泥污。
门口突然响了两声,贺言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没有人在外面,只有一张画了图的纸,贴在门上。
背面写着:
“我找节目组要回来了,送给你。”
第65章
在何羽鞍叫人把这次的剧本送过来的时候,贺言正在他的房间里接待心理医生。
那位心理医生上次展现了他丰富的神棍技巧,这次照样带着塔罗牌上门,依然没有算成。不是因为贺言不信鬼神,只是好像不太信外国的。
“医生,你会观落阴吗?”贺言问。
医生怀疑贺言有什么口音,谨慎地回答:“我很保护病人隐私的,从来不会录音,不需要关。”
……看来是完全不知道了。贺言只能给他科普来自中国的封建迷信:“就是一种仪式,传说能让活人意识到阴间去,见到去世的亲人。”
医生哪里会这种东西,却很敏锐:“你是有什么心结吗?”
“算是吧。”
“这种什么仪式都是骗人的,没必要信。还是要进行心理咨询更靠谱。”心理医生居然在这种时候突然有了职业操守,认真地跟贺言这么说。
“不用,”贺言一口回绝,“对你们不放心,怕明天就被泄露出去了。”
他以前可能会婉转一点找理由,但最近发现,或许也不用太给面子。
“我口风很严的。”医生为自己争辩,看贺言仍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又退一步,“那我给你做个催眠?你一看就是长期睡不好。”
贺言原本想继续拒绝,听到最后一句话,马上要说出口的推辞又停下了。他想起上次也有个人这么跟他说过,那一晚上,他睡得很沉。
“那试试吧。”
他又预先给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摆在心理医生面前。按照要求放松下来,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没过多久,他又看到那条长长的河。
贺言倒退着走,走到河的起点,又看见那道水闸,矗立在那里,他的双脚被冻住一般,没法再继续走,只能仰头看着。
“我现在……过得很好。”贺言犹豫着说,“变成了明星,很多人喜欢我,马上要去拍电影了,喝口水都有人递过来,什么都特别好。”
水流声轰然作响,但他得不到回答。
“我也有了朋友,不太聪明,有点轴。但可能也挺适合我的。”贺言声音很轻,“真的挺好的。你呢?你怎么样?”
闸门终于落下。
贺言望见对面的人,那张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忘了,却原来始终清晰记得的脸。憔悴、温柔,如果她曾经被好好地对待,也会很漂亮。她经常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突然醒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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