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馄饨散了一地,汤水和盒子沿着台阶滚落在草坪上,从上到下看上去都极其狼狈。
林遇低头看了眼被溅到的裙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蹲下身收拾完地上的馄饨,又走到草坪那边捡起盒子,原本坚韧的盒子经过石阶的磕绊裂开了好几道扣子,有缺陷的地方形成锋利的切口,林遇伸手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划过,骤然破开一道血痕。
林遇忍不住“嘶”地一声,想起刚刚正好路过一家小超市,里面应该有创可贴之类的。
她小心地捏着袋子转过身,刚走到石桥的高处,就看到一群身姿挺拔的人围着林行安往后门的方向绕过去,而走在最后面的邵程也神情冷肃,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难事。
爸爸不是回公司了吗?怎么会转去后门?那些人……是谁?邵程也为什么要瞒着她?
林遇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肯定否定地各种答应,最终一个清晰的猜想在缓缓浮现出来。
手里的袋子还在滴水,汤汁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污点。
林遇转过身,大步大步跑到医院正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旁边的司机。
“那边就有垃圾桶,别弄脏我车子。”
司机师傅看到林遇手里的垃圾,连忙出声提醒,见林遇还是没动就先把后备箱打开说:“看一下,这些都是你的东西,你看看对不对呀?”
林遇下意识点了点头,蜷缩的手指间的缓缓落下一滴淡红色的液体。
正好旁边的救护车经过,听着鸣笛声由近及远,林遇眼底瞬间恢复些许清明。
她再次改变了主意,立刻把垃圾放进垃圾桶里,另一只手拉开车门道:
“去旁骋大厦。”
*
季聊一下飞机就收到了庖辉被捕的消息。
小何通完电话,忍不住唏嘘道:“庞辉想要用旁骋的专有技术资料敲我们一笔,没想到反被我们查到他和招标方故意抬高标价赚取差价。旁骋有这样的员工,林董他老人家恐怕又要被气进医院了。”
这段时间季风和旁骋游戏一直在竞标一个IP项目,季聊这次去洛杉矶谈的专利合作就是用以支撑DEMO运维的技术支持。
之前双方一直都难分伯仲,但有了这位姓庖的高管的这通操作,旁骋轻则被罚款中标无效,重则很有可能会被取消一定程度的投标资格,如果再查到其他违法行为……
季聊撩起眼皮,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目光显得尤为冰冷:“去旁骋。”
深夜的旁骋大厦,几个高管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还是在法务的拍板下定了公告的内容。
等到人都散了,林行安才捂着胸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话,进来说。”
林遇一怔,她下午了解到事情的情况之后就在这间小办公室了,本想着等林行安回来她就走,结果他们一行人开会就开了五个多小时,不得已她只能悄悄等在这里。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间小小的秘书室里还有人。
此时,听到林行安不耐烦的声音,林遇叹了口气,正要诚恳地去认错,忽然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
浅淡的松针香气蔓延过来,林遇微微一怔,原本做了一半的动作瞬间僵持在半空。
季聊?
是他?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季聊的声音缓缓响起,“林董。”
“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爸?”
林行安语气不善,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声音也有些气息不稳。
林遇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大脑一片混乱。
季聊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吗?他来这里干嘛?是……是来找自己的吗?
今天一回国她就安排人把她的行李和操作间的东西全部搬运到了Kr工作室,乍一看家里并没有太大变动,但也许是他回家之后发觉到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旁骋找自己询问。
林遇心想着,耳朵尖有些滚烫。
这么看,季聊心里还是有她的吧。
她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外面的对话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季聊的声音很淡,带着轻蔑,语气里的攻击性让林遇有些陌生。
“用人命换来的联姻,也配谈情分?”
耳畔传来一阵窸窣,他大概是坐到了对面的皮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笑道:“如果我父亲也像您这么不择手段,我倒宁愿被人骂作野种。”
刺耳的字眼钻进耳朵里,林遇满脑子只剩下后半句话。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那些藏在暗处的风言风语,季聊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他嚼碎了咬烂了全都吞咽到了肚子里,暗自发酵。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天季聊说的那句话。
“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因为娶了你,才飞上枝头变凤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在意了?
那些刻薄的话,她知道他会难过,所以她很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张扬,也不那么起眼,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只记得她是季太太,而不是林小姐。
是因为这些话,所以他始终心存芥蒂,一直都不愿意跟她交心吗?
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林遇想着,眸光里闪过些许慌张,她手指捏着桌角,想要站起来——
突然,外面传来林行安的怒喝,“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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