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趟本来没想过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的, 按照原有计划,这一趟只有他和楚宿两个人, 而目的地也不是沙溪, 而是离这不远的红色根据地。
来沙溪,不过是他很好奇楚宿喜欢的小姑娘, 想来看看晏云清是何方神圣而已。本也就是一点私事,没想到历经一番波折后, 倒是变成了一次人数颇多的参观。
“陈政委,您看,这是当年粟、裕将军在沙溪时留下的。”
烈士纪念馆里,顾书记继续给陈政委讲解, 而一旁的市委、书记喻良策和谢修泽,也在一旁认真听着,偶尔还会在陈政委有需要时,进行答疑补充。
看看队伍末尾,一直在私聊的两个小年轻,陈政委心中叫苦不迭,好好的休假变成了例行公务,只希望侄孙争点气,赶紧加加油把侄孙媳妇搞定带回去,才不枉负他今天的辛苦。
“跟我走吗?”
前后几间的明清宅院里,扎着一头利落短发,在阳光下依然白得发光的女人站在无人隔墙角落里,月亮门的墙与旁边屋子中间隔着一条大概半米宽的小角落,晏云清就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脚下小青砖铺成的路面,时不时偏头看一眼还在隔壁屋的方向,看有没有人出来。
反正就是不看眼前离自己最近的那位故人。
可惜,眼前这个人惯是招人烦的,本应该薄凉讥讽的丹凤眼,此刻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将选择权都交给了她。
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晏云清突然回想起那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
初夏午后,睡意颇浓的少年趴在课桌上,向来凉薄讥笑的脸上难得的一派平静,他面朝着她,双眼闭着,如同呓语般,对她道:“试试吗?”
随意敷衍的根本不像是一句告白,真真正正矜贵傲慢到了骨子里。
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他似乎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的楚宿,是个爱生气又特别好哄的小可爱,经常被她欺负、指挥得团团转,没有半点架子。
那时候,幼儿园里大家都想当王子公主超人,就他与众不同的非要当大将军,并且声称自己长大后要成为奥特曼大将军。
好好的一个傻白甜热血笨蛋,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矜贵冷艳的傲慢毒舌?
晏云清翻遍回忆,也没有办法找到原因。
于是,她只好抬头看着楚宿的脸,看着他极为漂亮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庞……
“楚宿宿。”开口,是许久没有喊过的称呼,尾音微微上挑,有点偏低龄化。
“嗯?”轻哼了个鼻音,他抬眼睨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你是为我而来的吗?”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笑嘻嘻的问出了非常直接的一记直球。
“嗤。”楚宿嗤笑一声,低头用鞋尖碾着地上的青砖,不发一语却将嘲讽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见此,晏云清也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对于自己刚才的问题,自己也觉得可笑,还能为什么。
“自己想。”对于她的明知故问,楚宿简直懒得搭理。
“我们合适吗?”往日干脆利落的女人,此时倒是有些拖拖拉拉矫情起来了。
理智上来说,她和楚宿在一起,百利而无一害,无论如何,占便宜的人都是她。
可是,同样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认为他和她适合。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楚宿家门第太高,她区区一个啥都不是的平民老百姓,怕摔,更怕贴上标签。
“别什么都跟谢晋卿学。”
以前晏云清爱恨随心,现在倒是越发开始权衡利弊了。
“试试吗?”
他还是那句话,恍惚间,过去的少年渐渐与眼前的男人开始重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还是当初的少年心性,傲慢入骨。
“输不起。”
到底还是心性变了,以前敢爱敢恨,现在倒是越发胆小,遇事悲观了。
“哦。”楚宿面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做好了准备。于是,他平静的对她说:“那我走了。”
说完,他就真的抬步准备往陈政委那边走,似乎打算从此以后与她划清界限再不来往的架势。
她还来往的、相熟的朋友本来就不多,难道以后,还要再少一个?
“楚宿。”
这一声,有点委屈,却也只是让他的脚步稍微顿了顿。
再接着,他的衣角被人拉住了,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楚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偏头,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又傲慢的冷硬,“干什么?”
“……”
晏云清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她只是孤独的太久了,难得看到故人,一时不愿意就这么放他走,放任他与她从此划清界限,自己却什么都不做而已。
清玲走了,谢晋卿走了,她一个人在沙溪,虽然工作上认识了很多很棒的朋友,可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她对沙溪没有归属感,那些人,又怎么能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楚宿比呢?
她不愿意与他划清界限。
楚宿傲慢执拗,若她今天真的放他走了,以后,他们就真的只是陌生人。
可是这会儿让她说出自己的心思,必然是不可能的。但又不愿意他走,索性耍起了性子,不说话,也不松手,就这样僵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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