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侧头便见院外有一鬼鬼祟祟的人影,瞅了院中一眼便疾步匆匆离开了。
“那是谁?”卫常恩问道。
郭氏走出院门看了眼,眼里颇有些怨气:“桂珍。连胜他媳妇。”
卫常恩点头,看了眼丁牧野,见对方冲她挑了挑眉,她便道:“郭氏,劳烦你带我们去一趟虞连胜家中。尚有些事要问刘氏。”
郭氏点头,带头出门:“当年那银子,有五十两给了她。方才章秋娣他们来时,她必是躲起来了。这会才来瞅瞅。”
“当年为何要给她银子?”卫常恩问她。
郭氏便道:“那会连胜死了,桂珍一人还要照顾病重的大伯娘,也挺艰难。民妇便匀给了她。”
倒是个心善的,一百一十两竟匀去近半。
“她膝下无子?”
“没有。大伯娘四年前也去世了。如今她就是一个人。”
“怎的不改嫁?”丁牧野插嘴问道。
郭氏神色也有些疑惑:“民妇不知。去年好几个媒人问她,她都不应。许是想为连胜守节吧。”
三十多岁就守节?丁牧野暗自摇头,却听卫常恩在那问:“虞连胜死时,她进门几年了?”他就眨了眨眼,不懂她问这个做什么。
郭氏道:“六年多。”
“六年无子,虞连胜同他母亲,没有话讲?”
丁牧野心里就咚得一声,是了,他没有从如今女子的角度去看事情。确实想不到这点。
郭氏一脸犹疑,停了脚步,压低了声音道:“大伯娘……一直说要叫连胜休妻再娶。后头病了,才没再提。连胜……时常不着家。”
“为何不着家?”
“他在塘河县城里租了个屋子,跟着旁人学木工活。个把月才回来一趟。”
塘河县城离虞家畈跑马也要半日,确实有些远。
郭氏又走了起来。绕过两个弯,在一幢木栅栏围起来的房舍前停了步。
“桂珍!”她在院门外喊了一声,“官差大人找你。”
屋里头砰的一声,也不知是撞翻了什么。好一会,刘氏才从屋里出来。衣领开口还有些大,脸上坨红一片,神色略显慌张。卫常恩眼尖,还瞧见她耳后沾染了一抹白色的粉,像是面粉。
郭氏见她出来了,告了声便走了。
刘氏开了院门,但似乎并不想让卫常恩他们进去,她拦在院门口,讪笑道:“屋中乱,不知几位大人所为何事?”说完顿了顿,脸色一板,急道,“叶老爷都没要银子!民妇那银子也使完了!”
“不是银子的事。”丁牧野说了句。
刘氏就尴尬地住了口。
卫常恩问道:“刘氏,五年前的事,你说来听听。”
刘氏一愣,迟疑了一会,微微往后看了看,索性让开了身子,请卫常恩他们进院门,叫他们坐在院中那两条长凳上。
随后走到院外,四处看了看,将院门关了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才开了口。
“那年秋收,官人从县城回来帮忙。民妇没有歇午觉的习惯,晌午后便去地里了。官人歇完觉起来,打算在后院砌个小屋子搁粮菜。砌了半堵墙,那叶成民喝醉了酒回来了。”
“民妇家后院挨着叶成民家。他觉得那堵墙占了他的地,就……拿锤子把墙给砸了,还骂了官人一顿。”刘氏仍有些气愤的样子,“民妇娘家兄弟是种茶的,往日里便将茶叶卖给叶家。官人当时就不敢同他争辩……怕他为难民妇的娘家兄弟。”
“那晚官人气得睡不着,就说要想法子叫叶成民翻不了身。”刘氏叹气,“民妇想着,这哪有什么法子呀。第二日民妇接着下地去了。官人说有事要出去趟。民妇也没在意……晌午回来也没见着人,晚间回来才知道出事了。”
“当年那个虞慕东的尸首哪来的,你不知道?”卫常恩问道。
刘氏摇头:“官人同几个要好的,抬着那尸首去了叶家闹,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回来就不省人事了。村里的牛娃子也一道去的,只说尸首是官人寻来的,不知是不是虞三爷,旁的也不清楚。”
“除了牛娃子,还有谁一道去?”
“都是些茶农。应是旁的村子里的。”
卫常恩又道:“他们抬着尸首去,不止为了讹钱吧?”
刘氏点头:“听牛娃子说,攀扯了方家村罗氏的事,他们想叫叶家将叶成民逐出茶园。”
看来罗氏是被叶成民害了的事,茶农们心里都清楚,却都一个劲地装糊涂。人心难测。
“虞连胜是自个摔的?昏迷后没找大夫?”
“官人被抬回来后,牛娃子他们就吓跑了。民妇婆婆病重在床动不了,民妇心急,就连忙跑去村长那,请村长叫人帮忙去把隔壁村的老大夫给请来。可民妇从村长家回来后发现,官人已经去世了。”
刘氏说着就垂泪了。卫常恩这才发现,刘氏身段妖娆,容貌虽一般却胜在肤色白皙,眼里带着水光,乍看极为惹人怜爱。
“从你离开,到回来,家中便只有你婆婆在?”卫常恩放软了声音。
刘氏点头。
虞连胜之死,暂时也不知是不是人为的了。
“叶成民,是被虞连胜打死的?”丁牧野问道。
刘氏道:“牛娃子说没看清。不晓得是不是。就说一堆人动手,谁打了谁也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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