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礼骑马到了荔枝巷子里面。里面的人很多,灯火通明,应该还在看病。
李太医见了齐礼来,连忙跪在地上,“陛下,更深露重,您要保重龙体啊。”
别这个醒了,陛下再生病,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苏贵妃娘娘偷走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太后娘娘会插手过问,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好在折霜等人跟在后边,使眼色让李太医下去,然后道:“陛下,我们先出去。”
屋子里面瞬间静悄悄,所有的人都被遣走,齐礼慢慢的走过去,走向苏弯弯的床。
床上的她很是脆弱,好像自己轻轻地拍下去她就要散架了似的。
齐礼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弯弯,你是不是很恨我?”
苏弯弯精神有些不济,不想开口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恨。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恨。她想,她这一辈子,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就连自己也杀了一回,没什么看不开的。
她只觉得好笑,“你说我这名字,是不是取得不好?弯弯——别总想来打断我的脊梁骨,想把我打弯掉。可惜了,我这人骨头硬,总想挺直了身子。”
她沙哑的声音响起,缓慢的,带着一股沧桑,嘶哑道:“若是我在软和一些,许是我跟陛下,还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但我不是。”
“我不跟你,陛下,你帮过我,当年要不是你,我挺不过那段日子。”
齐礼是给你她很大的勇气的。
她杀掉莫知晓后,并不敢那么快的杀掉承恩侯夫人。
“我知道你会帮我,我看准了你会帮我,所以我才敢杀了她,扪心自问,我借了你不少光,所以我不恨你。”
就连当初她敢那么快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折霜,跟着她一起烧贞洁牌坊,也是因为他。
他是四皇子,是太子,所以她敢。
但是除掉这之外,对于齐礼这个人,她其实所知甚少。
她咳嗽了一声,齐礼连忙给她递了一杯水。又见她齐不能自己喝水,所以慢慢的用勺子喂给她喝。
此时此刻,齐礼竟然觉得有些悲戚。他想,他之前错了,错的太过于离谱,所以伤了她的心。
他宁愿苏弯弯恨他。因为恨他,至少代表还在乎他,可她不恨。
齐礼将水杯放下,淡笑着道:“你从今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弯弯眨了眨眼睛,“有的,之前有好多,不过现在,怕是未来十年之内,我是不能出去走的,毕竟身子不好嘛,我得好好养身子。”
她道:“但您要是真问,我也说给您听听。”
“这身体,李太医说已经不行了,最起码得躺个十年。可十年之后,我也才三十多岁,并不算太老吧?”
“也正好,桃令的孩子们到时候都长大了,成家立业,她也放心,可以跟着我出门去看山川河流。”
“不过说实在话,陛下,”她笑起来,“我其实不太愿意出门,只不过觉得这辈子,一直被人关着,怎么也出不去,没看过高山和海,便觉着有些遗憾。”
齐礼点点头,“行——那你就再躺十年。”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哽咽,“一定要躺十年吗?”
苏弯弯:“是啊,十年。”
十年又十年,她十五岁从徐州嫁到京都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年。而她如今,又要用另外一个十年去躺着。
两个十年一过,她人生中最该美好的时光就过了。
“只希望——陛下你这次说话算话,别再反悔了。”
齐礼凝视着她,一错不错的看着,突然道:“你真的,真的对朕没有爱慕之情吗?”
苏弯弯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
“我与陛下,皆因我心有贪念而起,想用身子做交易,走了一条弯路。后来,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也不需要陛下了,擅自做主,求您放过我,过了三年好日子。”
“后来种种,我刚刚也说过了,有因有果,我并不怨恨你……也不爱慕你。”
齐礼失落的站起来,“朕知道了——虽然说,大家都说,朕对不起你,但朕也想跟你说一句——你就算是现在,也在跟朕说好话吧?你看,你从前说的都是好话,朕听着听着,就当真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弯弯啊——以后没人再能去敲打你的脊梁骨了。”
苏弯弯平静地笑了笑,“陛下,多谢你。”
屋子外面,折霜正跟刕晴牙和桃令说话。
“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到时候,你就跟秦雨住回来,在这里照顾她。”
桃令竟然是欢喜答应的,“我待会就回去拿行礼——夫人,我想,女院那边的事情我就不做了,专心在家里照顾我们家姑娘。”
折霜点头,拉着她的手,“自然可以,我会跟书院那边打招呼,桃令……虽然李太医说,要一直养着身体,但我觉得,过半年,你们就走吧。”
她跟秦雨道:“到时候,秦雨肯定是跟着你走的,我想秦妈妈秦向定然舍不得秦雨,便也跟你们去。”
桃令犹豫起来,她肯定是要跟着姑娘走的,折霜说的对,京都的事情和变故实在是太大了,她们不能赌。
就算是去一个齐礼知道的地方,慢慢的走,慢慢的在另外的地方修养,也比待在京都好。而且京都并不算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