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蕙讪讪笑道,“你看我,就是嘴快,余嫂子,你这打扮挺好的,就是头发挽着,看起来有些显老气。”
余桃摸摸自己的头发,对着方兰蕙笑笑,她明白方兰蕙话里的意思。
一般农村里结了婚的女人,为了跟未婚的女孩子区分出来,都会把头发挽在脑后跟,前面梳得光秃秃,或者留一点刘海,这幅打扮在农村很普遍,也影响着余桃。
到了部队之后,余桃发现周围像她一样发型的军嫂也不少,就没有把头发放下来,她总觉得把头发放下来有些奇怪。
没想到方兰蕙从这里辨别了她的身份。
对比方兰蕙,谢晓歌的消息就灵通一些,她知道余桃的男人跟孙秀娥的丈夫在一个师,心里已经猜测余桃能进妇委工作的原因。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妇委里剩余的两位带着孩子也来了。
谢晓歌给余桃介绍了茶水间和厕所在哪里后,就同往常一样,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一边整理一边聊天。
这里的工作跟余桃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工作的环境有些吵嚷,孟萍军嫂带来的孩子才一岁多一些,总是哭闹,另一个叫萧梅的军嫂,她家孩子太闹腾了。
放眼看去,妇委的人都在说话,动不动就起身喝茶,要么围在一起讲八卦。
余桃有些幻灭。
现实跟她想象中差别有些大。她以前没有接触过家庭之外的事务,心里也一直有个期待,总是把有工作的女士想象的太过美好,现在身处这个环境中,周围的同事跟她平日里接触的人也差不多。
余桃这样想,心中的惴惴不安也消失了,不管别人如何,她先做好自己的工作,今天起码要把孙秀娥分配给她的档案看完。
余桃给三娃换了一本连环画,又拿出小水壶给三娃喝水。
三娃乖巧,只要在她身边就不哭不闹,拿一片树叶子就能玩半天。
余桃给自己打打气,开始埋头沉浸在档案里。
其他工作的人,看着她这幅埋头工作的样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余桃就坐在身边,几个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她。
方文慧写了张纸条传递出去。
“看她的模样,应该识字,不像是走关系塞进来的。”
“就算她识字,家属院那么多家属,这个临时工也轮不到她啊。”
“先观察观察,一个临时工,应该对我们没影响,我们做好手里的工作就行。”
这张纸条背着余桃传了一圈,余桃一直低着头,就当没注意。
这个军区很大,余桃所住的地方不过是一角,军区光随军军嫂就有342名,其中乡下来的有267名,城里来的军嫂只有75名。
这个数字让余桃有些诧异,没想到她所住的区域,城里军嫂的分配率还要高一些。
乡下军嫂多,就意味着军区文化水平低的人多,她们行为处事,靠的是在家乡里生长环境的影响和本身的欲wang本能。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余桃深知,有些观念在这些军嫂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教好这些军嫂,和这些军嫂打好交道更困难。
华国刚刚成立之初,全国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农村地区文盲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有些地方甚至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个认字的人来。
五十年代初,在主席带领下,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
可是各个地方扫盲成效不同,军区那267名乡下来的军嫂,有多少个会认字的?她们能听得懂即将开展的那些思想课吗?
余桃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档案看一遍,一个多星期,余桃终于把档案记得差不多了,除了对不上长相,只要说出一个名字,余桃就能把她从哪来,是谁家的媳妇儿,丈夫什么职位,受过什么样的文化教育说出个大概。
上了十几天的班,余桃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妇委这些人,每天上班的时间都在闲聊,因为在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每天谢晓歌她们都会按时准点的来,来了就是整理整理桌面,处理一些杂事,十几天就只有一起纠纷找上门。
余桃有时候都会怀疑,妇委在这里存在的意义,她在这里工作的意义。
刘青松见余桃情绪低落,忍不住笑道:“怎么样?这次总算知道了,就算工作也不能尽如人意吧?”
余桃斜他一眼:“那也比在家里强。”
两个人吃过饭,刘青松就拿着从营房科借来的铁锨,带着全家人一起,到军区分配给他家的菜地那里去。
余桃栽的黄瓜和番茄秧苗以及豆角都抽条了,需要搭架子,才能在秋天接触丰厚的果实。
这是全家的集体行动,天气暖和了,大人孩子都脱下厚重的棉服,二娃撒欢的抱着一捆木棍往前跑,大妞拉着三娃跟在余桃身边。
菜地离他们没有多远,通往菜地的小路两边已经长了茂盛的野草,这里阳光充足,土地肥沃,余桃家的菜长势也特别好。
到了菜地,刘青松在秧苗周围挖坑,余桃往坑里插木棍,大妞和二娃三娃就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埋土,一会儿来来回回的取木棍,递绳子。
已经到了五月份,天气变暖,白天也跟着拉长。
即使六点钟,天边依旧残留着夕阳的余晖,远山看起来郁郁葱葱,有傍晚回家的鸟扑闪着翅膀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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