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捕食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它能够随心所欲,但如此迅速地转移上百人,对刚诞生没多久的它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负担。
简而言之,此时做出错误判断,又慌不择路落入下风的,漏洞百出的会是它。
简邪的脸上一片平静,视线扫过这些乘客,向前穿梭,原本放回口袋中的硬币又被他重新拿了出来,放在指尖旋转,然后弹起,左右手切换。
熟练而简洁的动作,就好像在做什么特技表演。
空气中传来了指节弹动,叮叮作响的声音,硬币在他的手指间穿梭。
这确实是他思考的时候的一个习惯,正如做作业的时候喜欢转笔,思维放空的时候喜欢掷硬币一样,无论怎么样都改不掉,有的时候,如果两者都没有在手边,他甚至会喜欢咬指甲。
可能有点神经质,但他改不了。
“不好意思,我的记忆力好像很不错,我大概记住了所有人的脸。”简邪面无表情道,既像是说给空气,也像是对某个特定的存在说话,“……那些在安全区域的普通人,甚至包括他们之间的互动,我都有在看。你好像没有把任何一个调查员送过来?”
“……”
正如程理发给他的那些管理局的资料,他不过看了一遍,就将内容记下了大概,并且能够在遇到相关的事情后立刻对上号,从这点来看,简邪的思维方式和逻辑都远超过普通人。
就在十分钟前,他对乱领带的道具很感兴趣,于是在余荆河离开那几分钟内朝人群里多看了几眼。
乱领带正如余荆河说的那样,像是交际草似的在人群中安抚众人,简邪就顺带着把他接触过的人都观察了一遍。
而眼前这节车厢,坐着的都是熟人。
一对父女。
情侣、夫妇、一家三口……
“啪嗒。”
拇指弹向右手的硬币被一把抓住,在空气中回响的焦灼响动终于停止了。
如果说喧闹的声音是怪物为了给他造成心理压力的话,它做的可能有点失败,毕竟此时,简邪手指抛起硬币又接住的细微响动,才是真正反过来给怪物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因为随着硬币声中止,
就像一个极具压迫性的暗号,整列地铁瞬间像摁下了暂停键,那些表演性的佯装正常都凝固在了原地,所有乘客好像成了僵硬四肢的人偶,无数双眼睛再次看向了他,如同一束凝聚的舞台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
简邪抬了抬眼,不动声色道:“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列车里仍处于一片死寂。
它似乎认为简邪只是在诈它,而不是真的发现了它的真身。
颇有点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意思。
“你似乎还挺喜欢凑cp。”简邪毫无起伏地说完了前半句,随后,有些费解地补充道,“你是对配平有什么执念么?毕竟不管怎么看,那位女士也不可能和那样的男性在一起,而且还生了年龄不合适的孩子吧?”
6号列车里的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正如简邪所述,这是很离谱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结伴而行。
而就在他前方十米远处,坐着一家三口。
简邪没记错的话,这位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白领女性,之前可是和乱领带聊得很开心,而且两人似乎还交换了联系方式,至于另外一位形容邋遢的男士,他和她在安全区的位置坐着隔了可能有二十几米的样子,两人根本不认识。
最后是他们中间的那个小孩子,虽然他的脸埋在女士的怀里,但他的衣物简邪没有任何印象。
这根本就是凭空多出来的家伙。
“……”
终于,小孩从女士的怀里徐徐抬起了头。
“咔嚓。”
只听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从空中响起,尽管娇小的身躯仍旧困倦般依偎在女士身上,但它的脖颈却凭空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了简邪。
它的脸颊上,脖颈,以及手臂的皮肤上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皱褶,好像被水洗皱了的肮脏衣料,似乎这张人皮是它在仓皇间披在身上的,就像睡觉起床错穿了L码,所以大小并不合适。
在简邪的注视下,皱褶展开,露出了一颗颗眼白过多的眼球,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极度不友好。
就像进入地铁站的途中,他先前在植物茎杆上看到的一样,眼前这只怪物似乎是用眼球拼凑而成的。
简邪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个说法,人类的牙齿是非常重要的进食工具,所以在原本的牙齿上方,也就是脸颊里其实填充着众多替补的牙齿,因此拍照看去,它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脸颊。
非常掉SAN。
就这只怪物给人的感觉,它的眼球和牙齿生长的原理也是一样的,简邪有理由认为它的人类皮囊下装满了眼球,这是什么样的窥探欲,才会诞生出这样丑陋恶心的怪物。
而这无数双眼球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简邪,令人毛骨悚然。
简邪:“……”
不是他挑食,他真的觉得有点下不去嘴。
“我听过你的名字。”它每吐出一个字眼,挤在一起的眼球就会发出咕叽咕叽的滑腻声音,浓水滴落在地上,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恶心味道,“我醒来之后就在这列地铁下,列车为我带来食物,也为我带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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