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风面不改色,扭头微笑问我:“你也想喝吗?”
我连连摇头:“我不配。”
虽说姑妈手艺不行,但她舍得用料,尽是些大补的药材,给段明风补狠了就流鼻血,吃着饭突然挂出一道血迹来,怪吓人的。奶奶看不下去,让姑妈消停几天,早晨姑妈便失落的坐在秋千上,段明风吃过早饭会去给她推秋千,和她玩一会儿再去上补习课。
这年夏天不知怎么回事,虫子特别多。段明风隔三差五就说房间有大虫子,半夜“哒哒哒”的跑过走廊,摸到我床上,头几次黑灯瞎火看到床头站个人还以为进贼了,后来见怪不怪,也懒得半夜三更爬起来去给他捉虫。
他来我房间睡跟吃家常便饭似的,灯也不开,上来就把我手臂拉平,然后调整好姿势往上一躺,抢过半边被子盖好,一气呵成。
我跟段明风商量,来睡可以,一定要把门锁上,姑妈少眠,每天早晨充当活闹钟喊儿子起床,她虽是长辈,到底男女有别,冲进来看见我光膀子总归尴尬,尽管我什么缺德事也没干。
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私心,那无非是段明风皮肤凉嗖嗖的,夏天抱着挺舒服,我从小体格强健,大冬天也手脚温暖,不像段明风三灾八难的。他睡裤宽松,睡着以后光滑的小腿肚无意识的蹭着我的腿,我很好奇他会不会觉得我腿毛扎人。
我心无杂念,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段明风偷亲我的那天,戚嫣然来我家做客。她和我冷战了半个月,期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我们闹别扭,群里时不时拿这件事调侃,让我心生厌烦。她来之前并没有告诉我,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楼下有动静才知道她跟着叔叔婶婶来做客。段明风和我一起趴在楼梯架上朝下看,她像无事发生一样笑容灿烂的朝我们招手,她喊段明风:“小帅哥,咱们又见面了。”
段明风腼腆的笑笑:“姐姐。”
我学着段明风的口吻:“姐姐~别光顾着看小帅哥,大帅哥在这儿,你没看见吗?”
她说:“你哪位?丑八怪。”
我笑笑:“美女,怎么大驾光临了?”
她说:“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失踪了,多少天没在群里说话了,大家派我来视察。”
我和她斗嘴几个来回,段明风默不作声回了房间写作业,戚嫣然是我见过的人里数一数二的高情商,哪怕她背地里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当面也是和善可亲的,她来做客,给全家人都带了礼物,包括段明风的。
饭桌上,她婶婶话里话外说着“郎才女貌”,“家世门第相当”,“以后一同在部队工作互相照应”之类的话,还说部队里男的二十五岁就可以结婚,到时戚嫣然的终身就可以定了。爷爷奶奶不明所以,误以为我和戚嫣然真的两情相悦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临走前奶奶还把我拉到房间去,问我要不要包个红包给女朋友。
有长辈在,也为了给女孩儿留面子,我努力保持着微笑,心上却直冒火,戚嫣然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咄咄逼人,她说得对,所有男的都喜欢她,只有我不把她当回事,我越是不把她当回事她越要试探我底线。同龄人那儿调侃一下就算了,跑我家来“逼婚”算怎么回事。
段明风破天荒的把碗里米饭全吃光了,姑妈精神类药物吃多了,有时候脑筋迟钝,也没考虑到段明风胃不好,看他吃得香就一个劲给他夹菜,段明风闷着头全往嘴里塞,填鸭式的吃了两大碗。
我正窝火,段明风冒了一头冷汗,跟我说胃不舒服,我一看他碗里全是油腻辛辣的荤菜,赶忙将他碗拿开,一个个都不省心,我语气有些急:“知道自己有病还胡吃海塞?”
段明风本就身体不舒服,被我一吼,登时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后知后觉语气重了,下意识抓过他的手,段明风挣开,把头扭到一边:“不要你管。”
我心头一沉,脱口而出:“我不管你谁管你?”
姑妈和我大眼瞪小眼,长辈们都看着我们,戚嫣然笑容僵住,盯着段明风愣神,她婶婶笑笑打圆场:“这兄弟俩关系挺好的。”
爷爷说:“我外孙还是个小孩儿,别见怪。”
奶奶让我送送戚嫣然,顺便拖着段明风散步消食。
段明风开启记仇模式,故意跟我隔着一段距离,戚嫣然的叔叔婶婶很有眼色的先开车到路口等她,我手插着运动裤口袋心不在焉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段明风。
走到路灯底下,戚嫣然突然回身,笑靥如花的问:“弟弟,我做你嫂子好不好?”
段明风低头踢路面的小石子儿,猛然抬起头,愣了一瞬手足无措的看向我,她这么毫无预兆的一问,我也愣住,我对她今日得寸进尺的行为已忍耐到顶峰,骤然拔高了嗓门:“没完没了了?你问他这个有意思吗?”
戚嫣然也变了脸,嗓音发颤:“我问他又没问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往昔对她的好感在一瞬间降到了负值,我冷着脸:“那我替他回答,不好。”
戚嫣然哭了,冲我嚷嚷:“大家都觉得很好!只有你说不好…”
戚嫣然是个好姑娘,是我大学期间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一直以来我都不希望和她闹僵,我曾经动过心,但相处久了发现性格不合,无法让我产生想要共度余生的欲望,我用模棱两可的态度维系着和她的友谊,反而让她越陷越深,早知今日,我就该早一些把话说开,也好让各自及时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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