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鱼愣了愣,摇头:“我希望你天天过来,更希望你住进来、不要走。”
怕贺言舒生气,他又马上说,“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当没听到吧。”
“那我就住过来吧。”贺言舒平淡道,惊得纪沉鱼手里的导盲棍都掉了,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下雨出行困难,我住过来,让医生到家里来给你检查好吗?”
“家里......他们会很不方便吧,还有仪器什么的,又大又重,总不可能搬过来。”纪沉鱼话是这么说,却激动得手指都在颤。
“那我开车陪你去?”贺言舒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就像出外勤一样自然。
“贺,贺言舒。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像个废人一样。连下雨都要你替我考虑,我只会给你添麻烦。”纪沉鱼长睫低垂,修眉皱起,显得无比自责。
“治病,是为了不再废下去,你家里那么大个公司,指望章一替你管一辈子吗?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嗯,我知道,所以我给他放了长假......我听你的安排,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管我。”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好看的五官拧着,连帮佣看了都不忍心疼。
贺言舒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发,悬在空中捏成了拳。
还好纪沉鱼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然他就会知道,他这副表情有多么容易让人动摇。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贺言舒轻声。
“嗯。”纪沉鱼乖乖点头。
雨果然越下越大。纪沉鱼让人给贺言舒收拾出一间屋子,还按照他的尺码和风格新添了许多衣物。
贺言舒本想给陈渭阳打电话说一下这件事,却没打通。
那天之后,陈渭阳又打过来几次电话,语气倒是正常,通话时长却越来越短,打来的频率也在降低。
从每天通话,到隔一天通一次话,再到一周也接不到一个电话,贺言舒想,陈渭阳大概是很忙。
等陈渭阳有空再打给他吧,好好给他解释,他应该就不会生气。
纪沉鱼调整好最初的焦躁心情,开始重新管理公司事务。章一休了假,事情又多,他不可能完全撂手不管。
还好他是老板,不需要做具体的事,反正也是电话交流,只要脑子还能转、耳朵还能听、嘴巴还能说就没问题。
实在有些文件需要他阅读的,现在各种软件也很智能,用语音播放出来,慢是慢了点,但还算能解决。
他之所以能静下心来去做这些事,全是因为有贺言舒在身旁——虽然贺言舒除了例行检查,一天也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个人只需要在屋子里,就能给他心平气和的力量。
贺言舒的意义重大,是存在价值远大于作为医生的实际功用的那一种。
搬过来的日子,贺言舒除了看电子书和电子期刊,闲来无事,也会在别墅里转转。不过只在公共区域转,纪沉鱼的私人空间他是不看的。
去年他第一次来,只进过厨房,印象里冰箱储存了许多食材,他当时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好。现在每天的饭菜有帮佣在做,他不用插手。
客厅也是他常坐的地方,不过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奢华就是招摇,一眼就能看出高昂的造价,纪沉鱼的审美就那样。
最感兴趣的地方是书房。
贺言舒走到书房门口,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尽管他很好奇里面有哪些书,但不经过主人允许,窥探人家的藏书终归是不礼貌。
看一个人的书单,往往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情和喜好,有种窥探内心的冒犯感。
“贺医生,要进来看看吗?”正好有个阿姨清扫完书房,拿着鸡毛掸子从屋内出来,看到贺言舒在门口犹豫,便笑着叫他进去。
“不了。”贺言舒笑笑,“这是他的书房。”
“纪先生交待过的,家里的每间屋子您想进就进,每样东西想看就看,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贺言舒有些意外,为难道:“是吗?谢谢你啊。”
“不客气,您进去吧。”
纪沉鱼的书房很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房和画室合为一体的房间。
一排排书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书籍,有金融类的、计算机类的,都是英文版,翻得比较老旧,可见纪沉鱼最常看这些。
也有文学类和艺术类的,幻想类居多,纯纪实的少,相比之前两类书页显得更新,也许是没什么时间看。
每排看过去,竟然还有医学类的。
贺言舒想起之前Amber说,纪家的藏书室有小型图书馆那么大,如此看来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被搬了过来。
医学类很多珍本,用真空玻璃匣子好好地保存着,空出几本的位置,是纪沉鱼之前就拿给他、存放在他诊所里的那几本。
纪沉鱼显然是看不懂、也不会看这些医书的,寻常人能找到一本都很不容易,更别说搜罗来这么多。
替谁搜集的不言自明。
贺言舒挨个看了下封面和简介,转身去看画架。
画架上没有正在完成的作品,一张素描纸洁白如新,被人打扫干净了表面的灰尘,它很久没等来主人的光顾——纪沉鱼看都看不见了,自然不会再握笔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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