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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你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更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疲惫。
    你该开开心心地生活,走向有光的地方,和更好的人站在一起。
    对不起。
    胸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困难,季星临慢慢蹲下去,头碰着坚硬的墙,拳头抵在心脏的位置。他努力控制,还是有些失控,细碎的声音自唇瓣间溢出来,转瞬便被仪器运作时的嘀嘀声覆盖。
    季星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试图外露的情绪全部收起来,压在冰冷的表情之下。
    熟悉季星临的人都知道,他的世界有着铜墙铁壁,却鲜有人知道,那些坚硬,每一寸,每一点,都曾是一道鲜活的伤疤。
    哪有人天生坚强,不过是熬过了最疼的时候,把伤痕变成了铠甲。
    〔108〕
    走出住院部的大门,藏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掉下来,时小多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来,那个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仓鼠挂件还没来得及送给季星临。
    以后,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吧……
    那个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也不作数了吧。
    再跟他好好道个歉呢,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时小多碎碎念似的想着,满脑子都是无措。
    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好了要做他的太阳,却偏偏是她,害他更深。
    还能再为他做点什么吗?别眼睁睁地看他沉下去,做点什么吧。
    时小多握紧手指,鼓足勇气,朝一楼大厅的护士站走去。
    罗燕住的是多人病房,闹哄哄的。时小多推门走进去时,她已经醒了,脸和手臂上都贴着医用纱布,疲态明显。
    时小多将果篮和花束递过去,叫了声“罗阿姨”。罗燕和守在床边的张姨都愣了一下,时小多轻轻舒了口气,说:“阿姨您好,我是季星临的朋友。”
    提到季星临,罗燕瞬间变了脸色,眼睛里是鲜明至刻薄的恨。
    张姨立即站起来,把时小多往外撵,边撵边道:“什么世道,连讨债鬼都是一对一对的!带着你的虚情假意赶紧走,这里没人欢迎你。”
    时小多握着床柱,脚下半步不退,她越过张姨看向罗燕,脸上带着礼貌的笑,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季星临,你们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自从星曜出事,他一直活在自责里,认为是他这个哥哥没有照顾好弟弟,他难辞其咎,想必罗阿姨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罗燕眯起眼睛:“张姐,让她把话说完,我倒要看看,现在的小姑娘能坏到什么地步!”
    “按道理说,我不该过多干预别人的家务事,但季星临不是一个懂得为自己辩白的人,有些话,只能由我来替他说。”时小多的眼睛很亮,带着想要保护一个人时独有的执拗,“季星临的确不够讨人喜欢,冷冰冰的,不和人交心。他不是故意把自己变成这样的,而是因为疾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受害者。您在放弃他之前,在劝说季爸爸把他送走之前,有没有试图帮过他?如果您什么都没有做过,又有什么资格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时小多的声音不算高,可也不低,病房里的人都看过来。罗燕的胸口重重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张姨很用力地推着时小多的肩膀,要把她从病房里撵出去。
    “让她把话说完!”罗燕吼了一声,嗓音沙哑,“让大伙都听听看,现在的孩子有多不礼貌,连长辈都敢指责!”
    “我不是要指责您,只是想纠正一些错误的想法。”时小多立即道,“星曜出事时多大?五岁!季星临多大?七岁!你指责一个七岁的孩子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那您呢?您这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第一监护人,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这话听着很刺耳、很无理,对吧?您对季星临的恨比这句话还要刺耳,还要无理!”
    “你到底有没有教养!”张姨瞪着时小多,声音拔得很高,都有些破音了,“用这种态度对待生病的长辈,你家人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我们对教养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样,”时小多看着她,“在我看来,谦和善良,理智冷静,勇于承担不乱推卸责任,才是真正的教养!”
    说完这一句,时小多转身朝门口走。即将迈出病房大门时,她又停住了,背对着罗燕,轻声说:“顺便告诉您,我会一直陪着季星临,绝不放弃他。我敢跟二位打赌,他会成为很优秀的人,也会变得很温柔。”
    走出病房时,时小多听见身后传来崩溃的哭声,罗燕撕心裂肺地吼:“他还有机会变得更好,我的星曜呢?我的星曜怎么办?”
    那哭声格外尖厉,绕在时小多耳边,许久未散。
    时小多忽然觉得很冷,瑟缩着抱住自己的手臂。她站在住院部的大楼前,抬头向上看,十三层的灯都亮着,也不知道季星临还在不在那里。
    她想:“林老师和时老师从小就教育我,要说到做到,我说过要做你的太阳,就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有我在,我不许你放弃。
    〔109〕
    也许是邪风入体,前脚回到南城,后脚时小多就病倒了,咳嗽发烧,脸颊红通通的,像一只被水煮过的小龙虾。
    时遇一边端茶倒水伺候她妹,一边摇头,说:“我应该怂恿导师开个新课题,叫‘现代青少年体质状况分析’,瞧瞧你们孱弱的样子,逆风就倒,迎风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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