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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班是特长班,男生多半是体育生,要弹跳有弹跳,要耐力有耐力。跟他们一比,五班就是一群书呆子,无论打半场还是打全场,赢的希望都很渺茫。
    周楚屹的确没想到这一茬,多少有点儿理亏,嘴上却寸步不让,挑着下巴,道:“你也知道自己水平不够啊,我让你二十分!要不,五十分?不够还可以加。”
    周楚屹朋友多,身后一群狐朋狗友,起哄架秧子。
    “长跑,”季星临把篮球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抬手指向操场,“不限时不计数,谁先跪了吐了跑不动了就算输,敢吗?”
    〔78〕
    周楚屹自初中就开始参加体育特训,肺活量和耐力都很好,可平时训练再怎么凶残,跑个二三十圈的也就到头了,不限时不计数一直跑到吐这种方式,他还真没玩过。
    有人知道季星临的底细,偷偷拽了拽周楚屹的衣袖,低声道:“阿楚,别跟他叫板,那人跑马拉松的,能把骡子累死。”
    周楚屹年少气盛,这一句正踩在他的命门上,心道管你是骡子是马,周少今天就要灭你!
    他一脚踹开乱滚的篮球,表情桀骜,道:“行,长跑!”
    季星临看着他,补了一句:“输了,就要道歉。”
    周楚屹咬了咬牙。
    董云见情况不妙,偷偷跑去请来了体育老师。
    跑道边围着一堆人,体育老师询问地看着他们,季星临不说话,周楚屹含糊着,只说要跟同学比赛跑步,友谊赛。
    体育老师看了眼腕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就跑个三千米吧,我来计时,输的人一百个蛙跳。”
    “不跑三千米,比不出东西,”季星临扯了扯护腕,脸上没什么表情,“跑两万米。”
    体育老师看他一眼:“量力而行,不要逞强。”
    季星临没再说话,走到起跑线后站好,然后抬手脱了身上的外套。
    何甜甜凑过来,声音软软的:“我帮你拿吧。”
    季星临没理她,伸长手臂,绕过何甜甜将外套递给时小多,道:“帮我拿着。”
    跑道上,季星临和周楚屹错开站位,两个人同时蹲下去,踩住起跑器,裤腿挽起,露出修长的小腿线条。
    天很蓝,风里有绿植的味道,季星临调整着呼吸,纯黑的眼睛压在眉骨下,浓烈、镇静,又冰冷。
    他从不是一个盲目自信的人,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是什么。他体力好,爆发力也不错,适合长跑,但不太会打球,这种需要团队合作的运动项目他很少参加,也很少有人邀请他参加。
    他不喜欢凑热闹,不喜欢聚堆,同样的,也不喜欢被欺负、被挑衅。
    风在吹,世界安静,季星临感受到一股视线,温温柔柔的,带着担忧,缠在他身上。他稍稍偏过头,看见时小多的眼睛,小姑娘抱着他的外套,一脸紧张地瞅着他,额头上还留着被篮球砸出来的红印子,独角兽似的。
    季星临笑了笑,神情很软。
    别怕,我会帮你赢回来,我会让你看见荣耀。
    那些嘲笑与讥讽,恶意与冒犯,我会逐一打碎,还你一个干净的世界。
    发令枪响的瞬间,季星临和周楚屹同时冲出去。时小多的目光一直跟着季星临,她仿佛看见一只鹰,振翅,飞起,扑向蔚蓝的天。
    一圈跑道是四百米,两万米就是五十圈。
    周楚屹想甩开距离,憋着速度移到内道,期间两人视线接触,他狠剜了季星临一眼。
    季星临不动声色,甚至主动给周楚屹让了条路,换到外道。
    季星临喜欢在外道上超过一个人,也喜欢逆风而行的畅快感,那种感觉让他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季星临经常这样奔跑,一个人,在空寂的马路上或者熄了灯的校园里。一圈两圈,最开始还有个模糊的概念,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后来就记不住了。
    那就跑下去吧,跑到精疲力竭,跑到没力气难过。
    季星临从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时候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旁人在说什么,旁人也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于是,他成了异类。
    他的聪明是异类,他的孤僻是异类,他玩魔方的专注也是异类。
    很小的时候,罗燕过生日,家里聚了很多人,热热闹闹的。有人将季星临和还不会走路的小星曜一块带到罗燕面前,笑着说让兄弟俩给妈妈祝寿。
    当着众人的面,季星临字字清晰,说,她不是我妈。
    罗燕不是他妈妈,他的妈妈死于难产。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叫?
    热闹的氛围瞬间尴尬,所有人都在责怪他不够懂事,甚至把他关在小屋里,让他暂时不要出来。
    不懂事、不听话、固执、阴郁,他被那些指责压得喘不过气,眼睛无论睁开还是闭上,看见的都只有黑色。
    他陷在黑色的漩涡里,没有光明,也没有出路。
    〔79〕
    眨眼便是七圈,季星临和周楚屹不相上下,几乎是并肩在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好兄弟在锻炼耐力。
    时小多抓住鹿溪的手,紧张得掌心冒汗。
    鹿溪终于看出来,小声问:“那瓶饮料是买给季星临的吧?”
    “是啊,”时小多大方承认,“我想对他好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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