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是生命的必然过程,不是过错。
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这个过程,就像她的父亲……
苏晓恻然,她问李求安:
“李先生,您能介绍一下自己吗?”
他倒也痛快:“我叫李求安,原来在广州的一个小区做保安,现在不干了。我读过你的书,就是那本《遥远的天际》。”
苏晓心里咯噔一下。那本书的故事可是秦复写的。红色的山丘上,那个黑色的人影向遥远的天际行进,去追寻那遥远不可及的金色光辉……
“你是否觉得,一个保安看你的书不太正常?”李求安误解了苏晓的沉思。
“当然不是。”苏晓连忙摆手。“我的绘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作品,被您阅读是我的荣幸。”
李求安笑了:“这么说来,我很正常。”
苏晓却说:“但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您的反应极不正常。”
他的脸色明显变了:“我怎么了?”
“您当时见到我,就如同见到鬼一样。”
李求安顿时面色煞白。他又露出了那种极度惊惧的神色,就是周思楠说的“活见鬼”模样。这里四下无人,眼前的老人又这般反常,苏晓不禁心中发毛。
她壮着胆子问道:“李先生,您确实怕我。”
“你很聪明。”李求安苦笑。“我这也是废话,不聪明怎么当作家?”
苏晓问道:“李先生,您认识我吗?我指的是,不是读者对作家的那种认识。”
李求安却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你。”
“这怎么说?”
他陷入沉默,显得很挣扎。
苏晓不忍逼他,她换了一个话题,说:“您为什么送我野姜花呢?您又是怎么知道工作室的地址呢?”
他十分感慨地说:“当你铁了心要做一件事,总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送我野姜花呢?”
李求安又陷入沉默,他看上有点退缩。然而苏晓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就算不能让他全盘托出,也至少要问出点东西来。
苏晓直接问他:“您认识一个叫秦复的人吗?”
“秦复?”李求安脸色骤变。
“秦始皇的秦,反复的复,是个生意人。”苏晓不放过李求安的任何反应。“原籍明湖,今年六十岁。”
李求安腾地站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苏晓知道自己猜对了,李求安与秦复果然互相认识。她同样激动地站起来,无言地望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
“李先生,您是认识秦复的。”
李求安颤声问道: “难道你也认识他?”
“他是我丈夫。”
“你说什么?!”
“他是我丈夫。”苏晓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五月结的婚。”
李求安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像一座雕像似地望着苏晓发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天意……天意啊!”
语毕,他以双手掩面,大量的泪水从他指缝间渗出。苏晓十分惊骇,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小心翼翼地问:“李先生,您这是……”
“我应该早就想到的……”李求安痛苦地抓着他雪白的头颅。“既然我能认识你,他那么有本事,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苏晓想问他为什么说“放过”,李求安的眼神却警惕起来。
他盯着她问:“他既是你丈夫,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苏晓小心翼翼地说:“他不知道我来见您,他连您送花的事都不知道。我是关了手机偷跑出来见您的。”
“要是他在这时候找你,碰上你关机,他会没想法吗?”李求安问道。“他可不是一般人,你不好糊弄的。”
“管他呢。”苏晓有点赌气地说道。“反正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李求安突然问:“他原来的太太呢?”
苏晓心虚地说:“病故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更心虚了,小声说:“今年二月。”
“秦复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李求安突然变得十分机敏。
“两年前。”苏晓简直无地自容。“我和秦复来往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太太仍在。他当时和我说,她早已病故。”
“哼,像他的风格。”李求安满脸鄙夷。“还是那么卑鄙,不择手段!”
他咬牙切齿,仿佛和秦复有着深仇大恨。苏晓听到秦复被人如此批评,心中虽不舒服,但也不敢说什么。
“你喜欢他。”
李求安冷不防说出她的心事,让她措手不及。是啊,他到这个岁数,见过多少人情世故,她这点小心思怎么藏得住?
“但你又背着他来见我,”李求安笑了。“看来,这里头有故事。”
苏晓别开话题:“您和秦复有什么恩怨,能告诉我吗?”
他示意她坐下,苏晓照做。
“我会告诉你的。”他也坐了下来。“但不是现在。让我冷静两天好吗?你不会知道,我今天受到的震撼有多大。”
苏晓看着他的满头白发与落魄沧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好。”她不忍心逼他。“但我要提醒一下,秦复在找您。”
“我知道。可惜他找了三十年,还是没收获。”李求安冷笑,接着想到了什么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找人的事,他跟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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