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一位先生帮助了我们。”
“他长什么样子?”
“国字脸,高鼻梁,瘦高个子。”苏晓回想着。“头发全白了,但是仔细看面容,他也就六十岁上下。”
“他见到你有什么反应?知道你是绘本作家苏晓吗?”
这不是一个常规的问题,尽管秦复的语气非常自然。
苏晓说:“其实,在被那个年轻人袭击之前,我们就遇到他了。”
“哦?”秦复明显来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
苏晓实话实说:“起初我和思楠在巷子里闲逛,我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倒了他。他见到我的反应很奇怪。开始很高兴,后来却变得很恐惧,好像我是恶鬼降临。他还问我是不是绘本作家苏晓?原来,他看过我的书,正是那本《遥远的天际》。”
秦复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我也十分意外。万万没想到,能在一条小巷子里遇到自己的读者。”苏晓不动声色地说道。“后来他就离开了。等到我们被那个年轻人袭击,他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帮忙。”
“竟然有这种巧合。”秦复笑了,那笑容竟然带着一丝寒意。
“是啊。”苏晓附和。
秦复又问:“既是你的读者,又帮了你的忙,那么知道他的名字吗?”
“陈得胜请教过,但不得要领。”苏晓答道。“他看到陈得胜和邓奇制服了那个找事的年轻人就离开了。”
“真是,就这么走了?”秦复颇为遗憾。“也不给个机会让我们谢谢他。”
苏晓心中有数,表面仍打趣道:“要不我在微博挂个寻人启事?就说:真英雄惩恶不留名,女作家重金寻恩人。”
秦复笑了:“不愧是作家,这小词真是一套一套的。”
苏晓也笑了。此时秦复脸上的寒意早已一扫而空,他起身将苏晓牵过来与他并肩坐下,几天不见的两个人互相打量起对方。
苏晓心有余悸地问道:“怎么发烧了?现在还不舒服吗?”
“我没事。”他拍拍她的手。“倒是你瘦了。我听梁自得说,你都不怎么出去玩。怎么了?”
“我忙工作。另外也有点水土不服,不想动。”
他带着歉意说道:“本来我想自己带你出去转转,偏偏秦涛这时候给我添乱,这孩子。”
苏晓记得从前秦复在邮件中说过,他希望儿子能对商业感兴趣。那时候苏晓还不知道秦复的身份,所以常常疑惑一个钢琴教师为何非要自己的儿子学商业。现在她明白了,秦复是希望儿子能继续家业。可惜事与愿违,秦涛醉心音乐。秦复的音乐天赋,在儿子身上爆发了。
“他仍旧那么爱音乐吗?”
“嗯。”秦复点头。“最初以为放他出去玩几年,慢慢就会收心。谁知道他竟走火入魔,连家也不想要了。”
苏晓认真地听着。
“上次我去美国看他,他跟我说,想在那边定居。凭他的能力,自谋生路不成问题,他不怕我对他断粮。”
看来对这个儿子是没什么办法了。苏晓不由得摇头。
“晓晓,你怎么看他?”秦复问道。“为了一个遥远的模糊的理想,不顾一切。”
“跳脱规则的人固然勇气可嘉,但规范之美也会从他身上逝去。”
苏晓说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他高兴,那也是她的价值观之一。
“说得好!”秦复听了很满意。“人没有活到一定份上就不会明白快意恩仇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这话苏晓也是认同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随他去吧,为什么不能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今天这一切太来之不易了……”
说完,他长长地叹气,看上去十分无奈,再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苏晓颇觉辛酸。
“晓晓,像你这样乖巧的女孩儿,肯定不会惹妈妈生气。”
苏晓顿时苦笑不已。秦复只知道她父亲很早就因车祸去世,并不知道母亲对她的那些虐待与折磨。苏晓从未将这些可怕的往事告诉他。
“秦复,我要跟你讲一件事,你可不要被吓到。”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那你可不能说得太吓人。”
苏晓想一下,说:“在那场车祸中,爸爸为救我而死,妈妈便我认定是我害死了她的丈夫。爸爸走后,妈妈没有再婚。一方面是她非常爱爸爸,另一方面她是为我考虑。”
秦复当然明白苏晓母亲的想法——没有几个男人能对那张与自己毫血缘关系又近在眼前的美丽面孔做到安份守己。
“我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她爱我,但又认为是我害她失去了丈夫,再加上生活的压力,她渐渐变得喜怒无常。只要我的表现稍稍不称她的意,她就对我大打出手。”
秦复愣住了。
“十岁那年,有一次,我在房间画画被妈妈看见了。她说我作文没写好还乱画,极其生气,最后在盛怒之中抓起铅笔在我背上扎了一个洞。”苏晓停下来比了比右背的一个位置。“就在这里。”
这种事情,饶是秦复也十分震惊。他缓了片刻才问:“后来伤好了吗?”
“好了,只是留下一个疤。”苏晓苦笑。“事后妈妈作出让步,我可以画画,但是语文一定要好,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语文老师。所以我大学是学的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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