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苏晓明白他的用意。“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今天几乎没工作。”
“我送你。”
“不用了,思楠,你今天也耽误了一天,我自己打个车就是。”
离开自得其乐工作室,苏晓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的苏晓毫无食欲。她浏览微博,发现有人将她所有的绘本一一拆解分析。一会说,这画面与某画家相似,一会说,那台词与某作家雷同。苏晓哑然失笑。如此牵强附会地证明她是抄袭惯犯,不用想,肯定出自秦复的手笔。
苏晓不想看这脏水乱泼的场面。她起身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准备步行到工作室。
现在是四月,暮春的夜晚是凉的。轻轻的夜风拂在脸上,像是父亲的手在轻抚,多么温柔啊。完全不似那红色山丘上的风。它是冰冷的,无情的,刮得那流浪的人伤痕累累……
苏晓边走边想,不到一个小时便到达与住处只有五公里的工作室。
明明昨天才来看过一次,为什么今天再看,仍是那么激动呢?因为它是自己拼搏得来的吗?虽然地方不大,也不够华丽,但这是她的王国,她说了算。然而又真的是她说了算吗?那个叫秦复的人,现在正拿捏着她的命脉……
嘀嘀。
指纹锁开门的声音响起。苏晓一看,助理安妮来了。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安妮问她。“都这么晚了。”
“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呢?怎么也这么晚过来?”
“我今天过来打扫新家,东西落在这里了。”安妮总是把她们的新工作室称为新家。“老大,真不敢相信我们以后能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干活!”
过去了为了省钱,苏晓和助手安妮只能挤在租来的一套小公寓搞创作。那套公寓既是她们的画室,同时也是安妮的住处。如此一来,安妮的生活就有了诸多不便。苏晓觉得很对不起安妮,她暗下决心,将来租个大点的地方自立门户。现在,愿望将要实现了。
“是啊。”苏晓笑道。“我也觉得像在做梦。”
“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过一阵子吧,先散散味道。毕竟以后我们大部份时间都在这里。”
“还真是。”安妮笑了。“你要不要把家里的钢琴也搬过来?反正在家的时间肯定没有在这里多。”
“好主意。”苏晓指向一个位置。“钢琴放在这里怎么样?”
“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能有多少时间弹琴。”
“空闲的时候敲几下放松身心即可。”
“也是,又不靠它吃饭。”说这到里,安妮犹豫了一下,她问:“老大,网络上说你抄袭是怎么回事?”
苏晓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澄清的。”
“真的吗?我们的微博评论简直没办法看啊。”安妮一脸气愤。“反正我相信你。”
然而我就是在抄袭啊。苏晓真是有苦说不出。
“老大,怎么了?”
安妮看苏晓不说话,不放心的问道。
苏晓看着她,十分感慨地说道:“这两年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一点不委屈。”安妮笑了。“辞掉那个破杂志小编跑来给你当助理,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你真的这么想?”
“我承认一开始工作很辛苦收入也少,但我始终相信,你一定能成大事。”
安妮不知道她这番话对苏晓而言是何等的沉甸甸。苏晓想到她现在面临的威胁与抉择,各种想法在她心头拼命折腾,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安妮的话。
“安妮,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期待吗?”
“当然啦,跟你混肯定没错!”
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苏晓绷不住了。
“安妮,我该回家了,你也别待得太晚。”
“好,路上小心。”
安妮知道苏晓素来心事重,懂事的不多问。
苏晓走出工作室后并没有直接搭乘电梯,而是跑到了消防通道。她坐在冰冷的楼梯上,咬着自己的外套哭了起来。这漫长的一天中被压抑的所有情绪,终于爆发了。
苏晓把衣服咬得很紧很紧,所有她的痛哭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种经验她有很多——小时候,在无数个夜里,她想念父亲的时候,就是这样躲在被窝里咬着被子哭泣。如果哭出声音被母亲听到,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母亲歇斯底里的抽打。
“哭!就知道哭!你怎么有脸哭?……要不是因为你,你爸爸怎么会死?我怎么会活得那么累?该哭的人是我!哭!就知道哭……”
残忍的指责瞬间召唤出那幅心象:
……马路上都是血。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身体被巨轮碾压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只剩一颗头颅。那颗英俊的头颅歪向一边,望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它青筋暴露,双目圆睁,微张的嘴汩汨流着鲜血,嚅动的双唇似乎对幸存的女儿说着什么……
这画面永远鲜活,永远有效。
过了好一会,苏晓的哭泣渐渐停止。她调整好呼吸想好一些事情之后,给秦复发去了短信。她询问他现在是否方便通话,因为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短信发出后不到两分钟,秦复的电话来了。
“晓晓?”
“是我,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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