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肖飒,想用拍卖行的事情教自己学乖点,邹允倒也不觉得意外了。
“所以……拍卖行的事……”邹允下唇轻颤,“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所有事先的准备和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肖飒……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不会再骗我了……”
“什么拍卖行?”肖飒紧张地上前,心痛地搂住邹允,“允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
“那刘峰的事情……你为什么……”邹允仰脸看着肖飒,泪眼婆娑,“没有告诉我……”
从前,肖飒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当他真的喜欢上邹允开始,才知道这种感情总是会让人疼痛的。
当他抱着浑身战栗的邹允,这种疼痛是真实的,和一切病理上的、生理性的疼痛都一样。
“你没有问,我就没有说。”
如果邹允没有发现,那他永远都不会说。
这个世界已经龌龊肮脏,但至少邹允是干净的。
他可以坏事做尽,但邹允——
不准任何人弄脏。
“可是允哥……你回来以后,但凡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包括下面这一句——
他紧紧拥住邹允瘦弱而颤抖的身体。
“邹允,我喜欢你。”
曾经的曾经,邹允多想从肖飒嘴里听到这句话,他有过无数次期待,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也在每一次爱意缠绵的事后。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让他怎么去相信。
他终于明白,肖飒口口声声说没有骗他,但原来都只是超高双商下玩弄的话术——
只告诉邹允他想让邹允知道的部分。
邹允恨自己这么傻,直到这一刻才明白。
“那……雨辰峰拍卖行的事儿呢?”他轻轻撑着肖飒,站直身体,“你会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如果肖飒在这时候我一句“不知情”,他真的情愿骗自己去相信。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一边动情地跟自己表白,一边算计着自己的一幕,真的让人痛不欲生。
但是很遗憾——
肖飒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仅知道,甚至还是他全权策划的。
但他不能告诉邹允,不能带邹允卷进这场权力与利益角逐的旋涡里;他是说过要把一切都还给邹允,但那必须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震云集团。
愤怒?震惊?抑或伤心?
邹允感受不到自己心里哪一种情绪更多,但他知道,最多的一定是绝望。
肖飒是没有骗他,只不过,有太多的事情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
比如雨辰峰拍卖行会出事,而他的油画正好在那一天参与拍卖。
这是肖飒给他的教训,因为作为一只宠物,他不够乖巧和所谓的忠诚。
可肖飒明明也知道,画廊对他有多重要。
肖飒说喜欢他,可他理解的喜欢,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只要肖飒愿意,就可以给他一切,爱情、金钱、事业、梦想、陪伴、照顾……
所有所有他想要的一切。
可只要肖飒不愿意,也可以随时收走。
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肖飒,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肖飒跟着追了出去,却看见邹允回头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于是又跟以前一样,他只能目送那个熟悉的清瘦背影离开。
电梯大门合上的同时,走廊拐角出走出一个人影。
“啧啧啧——”沈笃双手背在背后,朝肖飒走来时偷瞄着对方的表情,“看来——”
“不太愉快?”
“你不是回家睡觉了?”肖飒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赶紧滚。”
“要不是我正好下楼,你以为你那个小画家能上得来?”沈笃委屈地撇了撇嘴,两步跟上,“不说谢谢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啊——”
肖飒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沈笃贫嘴,打开办公室门就要把人关在外面。
“诶——”门外沈笃从门缝里挤进一只胳膊,手里捏着他刚才藏在身后的啤酒,“接你家小画家上来这事儿,你不谢我就算了,但接下来这件——”
“你一定会跪下来感激我。”
*
严肃的办公室里,沈笃坐着老板椅,双脚翘在桌子上,摆弄着桌上昂贵的古玩摆件,就跟捏着手边的半罐啤酒没有区别。
比起过于年轻的肖飒,他与这间办公室更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肖飒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站在办公桌前,用座机拨通公司内线,“通知刚才开会的人,半个小时以后,在之前的会议室。”
“要我跪下来感激——”挂掉电话后他盯着沈笃,“你只有半个小时。”
“刚才接你们家小画家上楼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就想着下楼买杯热可可给你的小画家;你知道的,人吃了甜的东西,心情好一点,没准儿你那小画家下手能轻点。”
沈笃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坐姿,嘴里念念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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