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柳忻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现在有意识的是柳忻的灵魂,灵魂怎么能闻到味道呢?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知道了。”
林齐巍听到医生的结论却仍然淡定,他站得很远,仿佛躺在那张病床上的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柳忻想到昨晚他们还曾同床共枕过,甚至还有过非常亲密的举动就觉得很魔幻。
“通知家属来见最后一面吧。”
医生走着公式化的流程,俞澈懵懵仰头,脸上满是泪痕,他正想回答医生的话,林齐巍却抢在他前头开口了:“他没有家属。”
病房里的人齐齐愣了一瞬。
“他没有家人。”
“直接火化了吧。”
柳忻挑起眉,当初他跟林齐巍在一起时他确实讲过几句的成长环境,没想到林齐巍记住了,不过该记住的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倒是都记住了。林齐巍这么急着火化他,仿佛非常急切的想同他撇清关系。
护士们看着医生,仿佛不太确定到底要不要照着林齐巍的话做,她们踌躇不定,得到医生的点头之后她们才动作起来。柳忻朝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林齐巍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仪器一件一件从病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剥离下来。
“林齐巍。”柳忻很少喊林齐巍的名字,两人在相处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你”来“你”去的,眼下柳忻确定他肯定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喊他。
他喊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慢慢组织语言,柳忻想了好长时间,才干巴巴的说了个开场白:“我好像有点倒霉。”
“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短信的,你看,等我想回你的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
柳忻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林齐巍究竟会不会生气。
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柳忻似有察觉般的点了点头,约莫是时间差不多了,所以催促着他快一点离开;虽然他没经历过这些,但投胎这种事一般人一辈子也只能经历过一次吧。
“我要走了。”柳忻想摆出一个酷一点的姿势,可发现今天挑的这条牛仔裤太过紧身,从而导致他手蹭了半天都没放进裤兜。因此最后他也放弃了,颇有些挫败的口吻:“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虽然你一直都很不在意我吧,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柳忻上嘴唇磕下嘴唇,淡淡地说,“是你让我能生存下去的,我当然不能怪你。”
护士慢慢挪步到床头,眼见着人要从病床里推出来,柳忻当机立断的说:“好了我真要走了,我不想见着自己的最后一面......”
“实在太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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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忻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暖黄的光晕,他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冉冉腾起的白色烟雾萦绕在光晕周围,柳忻闻到了浓重又有些刺激的烟味。
有人偏头朝他望了过来,目光沉静的开口:“醒了?”
柳忻再迟钝也能察觉到面前的景致有多眼熟,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出车祸死掉了吗?他不是去投胎了吗?怎么现在他又跟林齐巍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情事之后的贤者时间吗?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柳忻。”被烟熏过的嗓子在宁静的黑夜里显得喑哑,金主喊着他的名字,尾音融进了静而深的夜里。
在林齐巍的眼里他总是觉得柳忻很像一只猫,而柳忻给人的印象也的确跟猫很相似——柳忻向来不太爱说话,衬着他精致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懒散又矜贵。然而实际上柳忻很听他的话,基本上林齐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他很少对林齐巍提要求,在林齐巍的历任情人里,柳忻应该能评上一个模范情人的奖章。
“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柳忻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而他唯一能倾诉的也只有面前这个漫不经心抽着烟的男人,“我梦见我死了。”
“然后呢?”
“然后医生通知家属来见最后一面,你说他没有家属,直接火化了吧。”
柳忻按照梦境里的场景,原封不动的把话重复了出来。
林齐巍没有应答,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空气里混杂着尼古丁与荷尔蒙的气息,柳忻撑着手臂起身,慢慢与他一起并排靠在了床头柜上。
那个在梦里对他置之不理的金主此刻缓缓开口:“确实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嗯。”柳忻笑了一下,慢吞吞的回答,“我知道。”
从车祸到见证自己的死亡,再到和林齐巍同床共枕,柳忻经历了如此奇幻的一天,他引以为傲的淡定在这会儿终于露出了破绽,林齐巍不愧是情场老手,柳忻稍微有一点奇怪的举动他都能敏锐的捕捉到。他感觉到了他明显不对的情绪,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很土的话:“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柳忻听着他蹩脚的安慰,嗫嚅着嘴唇,到底还是把梦里问不出来的问题说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回答他的仍旧是久久的沉默。
林齐巍抽完了整整一支烟,伸手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柳忻望着渐渐暗下来的琥珀色光亮,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是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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