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君白看习惯了,倒也并不觉得他凶。
“你放开我。”
宋君白抿了抿唇,别开眼。
沈路皱着眉,不想放。
他真的太怕看见宋君白刚才的模样了,好像一松手,这人就不见了。
“我没事了,你放心,我刚刚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沈路稍稍松开一点,但一双大手还扣在她肩头。
“真的?”
“真的。”宋君白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里,“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余秋又算什么?”
“我从余秋的事情里都全身而退了,古鹤又能把我怎么样?”
宋君白抿了抿唇,把最后一句话吞进嗓子里——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于泽,或许正在未来等着她。
于泽,她的丈夫。
不,是前夫。
在她从顶楼落下的那一天之前,她就已经填好了离婚协议书,只差一纸证书而已。
宋君白无意识地笑了笑。
如果命运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厚待于她,让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欢欢喜喜重来一世,事事圆满顺利,那她反而会更加觉得不安。
而像如今这样,从前遭遇的种种厄运接踵而至,逼得她不得不全神贯注从中挣出一条不同于前世的生路,她反倒有几分脚踏实地的感觉。
沈路眼睁睁看着宋君白在几个呼吸间,像是重新被灌注了生机,一时心情复杂难言。
他懂得宋君白的坚韧。
但他同时又不敢去深想,宋君白的这份坚韧,到底是天性使然,还是在她上辈子那糟糕的际遇之中,被生生磨练出来的一身钢筋铁骨。
而他更不敢想象的是,宋君白这样的心性,当初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选择从顶楼一跃而下。
他不敢问。
怕他自己承受不住那个真相。
他松了手。
失去了他支撑的力道,宋君白重新站直,站得稳稳当当。
沈路眼里闪过一抹惨然。
是,宋君白是这样的。
她总是这样的,看着柔弱和婉,但其实她从来不是娇弱的花枝。
她是一棵树。
一棵笔直坚挺的树。
不惧风雨,不畏烈日。
或许宋君白其实并不需要他。
毕竟他只是个能力平平,又注定为家庭所累的小混混,没有向死而生的决断力,又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邢玉岩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亲生父母花样百出的软硬兼施,他空有一副看着不好欺负的皮囊,实则比谁都好拿捏。
宋君白抹了一把脸,继续往教务楼的入口走去。
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路哥,谢谢你。”
沈路一懵。
谢什么?他有什么值得她谢的吗?
更何况,她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他骗她的事情了。
她……不生气吗?
宋君白走到那间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门口,平静地敲响了门。
门打开,是个穿警服的男人。
他皱了皱眉,脸色很不好:“有事找你们班主任。”
宋君白没有畏惧他的黑脸,反而昂起了头,努力跟他直视:
“我不找班主任,我来找你们,我想问一句,你们调查组,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保护学生隐私都做不到?”
“你说什么东西!”男警察神色一厉,声音高了几度,有几分吓人。
旁边教育局的人也看过来,对这个胆敢质疑他们的女学生投以不满的目光。
宋君白毫不畏惧,一只手指向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古鹤,冷笑道:“让全校学生都知道古鹤被调查的原因,搞得猜疑纷纷,凡是和古鹤有接触的女生个个人心惶惶,你们还觉得你们调查组的工作做得很好?!”
“闭嘴!你懂什么?”教育局的一个男人沉声打断她,神情不善,但他眼里也闪过一抹惊慌,如果真的在学生中流传开来,那这件事的影响会非常恶劣。
唯一的女性警察站了起来,伸手把宋君白拉到一边,同时狠狠瞪了男警察一眼。
“你说说,怎么回事?”
宋君白平静地叙述了一下校园里的流言。
“……尤其是一班和十七班,这两个班级和古鹤接触最多,而十七班是文科班,女生很多,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一班和十七班的女生被逼得不得不想办法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和古鹤有超出师生之外的接触。”
女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早就说过,不能这么搞!现在好了,给学生们造成了这么坏的影响!”
男警察皱着眉道:“那就证明一下怎么了?没谈就是没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懂个屁!”女警察爆了粗口,“这些女孩子,要么是受害者,要么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要她们去自我证明?证明本身就是对她们的侮辱!”
“更何况,你们以为能证明得了什么?相比真相,大多数人更愿意去相信和传播这些虚无缥缈的桃色绯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男警察讪讪:“那也不至于吧……”
女警察暴怒地摔了桌子上的书,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突然闯入的宋君白身上。
宋君白没看他们,只平静地看向古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