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原见状,避开眼,紧张道,“那个……既是你父亲他身子不好,你又为何让他独自一人去荆州?”
严则之此时正对着她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她眼神躲闪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手中的动作倒是不停,“荆州是我母亲生活的地方,他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陪着我母亲。”
他将脱下的外衣随手丢在一旁的桃木架上。
“你父亲和你母亲感情真好。”她目光里闪过艳羡。
严则之停下手上的动作,“其实也不全是,不然怎会有我嫡母的存在呢。只能说,得不到的更珍贵,如今他们二人阴阳相隔,求而不得,心中自然更挂念些。”
顾离原见他褪去衣袍后便没有了多余的动作,心里安心了些。又听出他话中的落寞,安慰道,“其实不然,若是你父母之间没有情谊,你父亲也断不会在暮年之际抛却尘世,陪伴着你的母亲。人生在世,能有一个爱人,能被人记挂难道不是件很幸福的事吗。我倒是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我……”
顾离原意识到自己感慨过了头,随即噤了声。在心里数落了自己一番。
她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便生死都是严家的人。若是总这样看不透,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见严则之许久没有动静,顾离原心里开始发怵。轻轻抬起眼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和他的眼神在微凉的空气中相撞时,又心虚地避开眼。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良久,严则之才面无表情道。她方才无意间感慨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刺地生疼。
顾离原见他穿起衣裳似乎是真要出去,叫住他,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严则之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眼底有欣喜,“你担心我?”应该就是担心了吧,若不是担心他,又怎么会关心他这么晚去哪里呢!
顾离原睁着水亮的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天真不知事,“今晚毕竟是你我二人的新婚之夜。若是被人发现你走了,我怕明天传出去,对你会不利。”
严则之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不该对她抱有太大的期望。
只是,纵使心里对她万般不满,却依旧舍不得责怪她。他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对她好,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好,要让她逐渐敞开心扉。感情的事,讲求循序渐进,急不得。
“无妨,我和石头出去一会儿,不会让人瞧见的。你若是累了,我让青梅过来伺候你休息。”
顾离原见他不愿意说,便也不再多问,害怕他被自己问得烦了。她看着他,像是认真的孩童一般,轻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说完,还不忘回以一记温暖的笑。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的人还是他的妻子,他忍!
出了门,将石头叫过来,语气不善,“跟我出去一趟!”
石头面露难色,“不是,家主,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您怎么丢下新娘子一个人出去,这若是被人看见了,还不要笑话死!”
“谁说一个人?你不是人?”严则之没好气地回了一嘴儿。
石头人高马大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憨憨的,“我是,我当然是人!”
“那还废什么话,去给我拿件寻常的外袍,再去厨房给我拿两罐酒送到我书房来!”
“是!”
严则之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惆怅。他方才故意说的这么大声,却还是不见她出来拦着。
长长叹口气,罢了,强扭的瓜不甜。看她方才故意问他问题避开他的样子,今日他若是真的不离开,怕是她会尴尬地睡不着。
他甩了甩手,朝书房走去。
“家主,衣服和酒都给您拿来了!”石头敲门进去,看见躺在背椅上闭目小憩的男人,劝道,“家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一句道歉的话,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难堪!”
石头自然不了解其中缘由,只猜是严则之说话不中听,惹恼了大娘子却好面子不肯服软,所以此刻才被大娘子赶出了门。
严则之睁开眼,眼神犀利,随便抄起桌上一本书,朝他扔去,“闭嘴!拎上酒,去门口等我!”
“家主,如今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您若是这个时候出去,指不定明日在下人嘴里怎么传!”
严则之有些烦躁,他原本是打算呆在书房的。可是他却忘了,书房和主间是面对着的,若是被离原发现这边亮着灯,难免她会多想!
成亲真是够烦人!
“还有没有哪个门可以出去?”
“倒是有一个地方……只是……”石头支支吾吾,不肯说。
“只是什么?”
“只不过那是个……狗洞……”
“……”
严则之吹灭了书房的蜡烛,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敲了青梅的门。
“家主?”
“离原应该准备休息了,你去屋里伺候着吧。”
说完,严则之便跟着石头离开了。
这大喜的日子,谁能想到他居然要沦落到去钻狗洞的地步,不知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大娘子,我算是看走眼了。这家主前几日提亲的时候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怎么这才新婚之夜就原形毕露,把大娘子一人晾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潇洒了!”青梅来的时候,顾离原还未睡下。她向来护主心切,如今瞧着自家姑娘受委屈的样子,自是少不了几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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