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与自己同岁、却平白高出一辈的徐云英,顾正贤道:“我十六岁出来打仗,那时活着都不容易,哪敢成家。
解放后忙着建京都军区,没机会认识女性。一直到1956年见到闵颜,我才算是动了心思。
结婚的时候三十四岁,又蹉跎了几年,四十岁才有了顾鞍。只可惜,闵颜去世得早……”
徐云英听盛子越说过顾家的故事,当时觉得心酸。现在听顾正贤缓缓道来,这一生的经历简单素净得令人敬佩。
为国为民,流血流汗,不求富贵、不求权势。既不炫耀战功、也不悲叹身世,就这样坦然而淡定。
徐云英亲手帮他斟上一杯茶,柔声道:“你我年龄相仿,就以平辈论交。我喊你顾司令,你喊我徐云英。”
顾正贤咧开嘴,笑着接过清茶:“好。不过,不要喊我司令,就叫名字吧,顾正贤。”
盛同裕与桂枝对视一眼,笑容有些无奈。这辈分,有点乱。
顾正贤看着眼前盛子越的三位长辈,诚恳地说:“盛子越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她。你们如果看得中我这个儿子,那就让他们认真交往,奔着结婚而去。”
盛同裕一直在观察着顾鞍。
他成熟稳重,高大健壮,英姿勃勃,双眉疏朗、眼眸清明。光从外型上来看,勉强配得上女儿。
他是军队训练出来的优秀人才,面对长辈态度恭谨,坐姿端正,看向盛子越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喜爱,这让先前心里不得劲的盛同裕暗暗点头。
顾正贤丧妻之后一直单身,显然是位情深义重之人。这样的父亲、人口简单的家庭,是顾鞍的加分项。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桂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鞍,嘴角的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越越眼光不错。
在纪律严明的军队中成长起来的顾鞍,一看就是个让人放心的男人。心思正、态度好,嫁过去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陆高荣很优秀,从小就喜欢越越,但他有个不省心的母亲,而且他是寡母带大,恩情似海,将来若是遇到婆媳矛盾,越越肯定会头痛。
唐暄就不用说了,父母不是良善之辈,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家庭养出来的孩子,还能指望越越不受冤枉气?
顾鞍不一样。他家里只有两个男人,越越若是嫁过去,肯定是她当家作主,而且司令家的儿媳妇,哪里需要她做什么琐事?
越想越美,桂枝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聊了一阵,顾正贤邀请盛家人到对门闲坐,这个开满鲜花的院子让盛同裕连声赞叹:“有心人、有心人啊!”
盛子越在父亲耳边悄悄介绍宅院主人闵松的事迹,听得他心驰神往:“闵教授桃李满天下,只可惜无缘一睹风采!”
顾正贤安排厨师整治了一桌好菜。
司令家配有专职厨师,平时家里人少,无用武之地,这次顾司令家来客,厨师使出浑身解数,十菜一汤、鸡鸭鱼肉样样有。
在愉快的氛围之中,两家人言笑晏晏,把酒言欢,谈及未来,顾正贤希望盛家人将来都到京都发展。
“京都机会多,让孩子们都来这里学习、工作吧。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小女儿,要不要来京都读书?”
盛同裕有自己的安排:“楚楚心野,先让她在县城安心读书,等将来考大学再到京都来。”
想到妹妹女张飞的模样,盛子越抿嘴轻笑。这一世有花鼓戏耗尽她多余的精力,钱金凤与甘敏学用心教导,楚楚肯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桂枝忽然想起盛子楚交给她的卡片,笑着从口袋取出,递给盛子越:“楚楚说,要把这个交给顾鞍。”
盛子越心中一暖,接过卡片,一看还封了口:“怎么?只能给顾鞍一个人看?”
顾鞍没有动,看着盛子越:“那你帮我看吧。”
盛子越撕开封口,打开卡片,上面张牙舞爪地写了一行字:“你如果敢欺负我姐,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一连三个感叹号,足可见盛子楚威胁的认真程度。
她扑哧一笑,念了出来。
顾鞍一挑眉,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努力克制着想要抚一抚她那条大辫子的念头,严肃地说:“绝对不会。”
顾正贤笑道:“姐妹俩感情真好。”
盛子越知道这是小姨的事情给盛子楚留下了心理阴影,就怕自己被人欺负。她看了一眼顾鞍,难得开了句玩笑。
“我有五个舅舅,一个小姨,四个叔叔、两个姑姑,你肯定不敢欺负我。”
顾正贤一听,羡慕道:“我们家只父子两个,真羡慕你们家里人多。”
徐云英笑了笑:“我们是乡下人,那个时候也不兴计划生育,孩子都多。你们如果喜欢热闹,今年到我家来过年吧。”
顾正贤一听,正中下怀,举杯道:“徐云英,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他生于鄂省山区,十六岁离家,再回家乡时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空荡的田地与村庄。
自此他再没回过家乡。
当地政府邀请过很多次,希望他能回家乡做报告,他都拒绝了。
为什么呢?因为山村一百二十户,只活下他一个,他没勇气面对那块土地,午夜梦回,泪满衣襟。
终于有农村亲戚可以走动,顾正贤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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