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办?”吴德的思路被盛子越带动,主动向她请教。
盛子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小姨吧,并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哪怕你断了腿、没了工作,她也不会嫌弃,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对对对!桂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一点我们三塘坪、你们陆家坪老老少少都是知道的。”杨美珍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盛子越不急不忙,点头道:“既然你们觉得我小姨是个好姑娘,那就不能急。卖惨、装可怜什么的,利用舆论来强迫她接受你,对她不公平是不是?”
吴德被她戳中心事,脸色一白,心虚地低下了头。
杨美珍听她这口风,似乎有松动的痕迹,心中有几分欢喜,忙凑近了问:“那你说,怎么样才叫公平?我是个乡下人,也不懂这些什么鱼论、虾论的,你就直接说吧。你提条件,我们照办。”
徐云英和陆桂枝将盛子越向后一拖,悄声道:“越越,你想干嘛?可不能再让你小姨跳这个火坑啊……”
盛子越冲她们使了个眼色:“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徐云英和陆桂枝对视一眼,想到盛子越一向稳重、心有成算,便闭上嘴站在一旁。
盛子越微微一笑:“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吃饱睡足,养好精神。等过完年状态恢复好了,春节期间过来走动走去,两家人正式见个面,你和我小姨好好说话。
你有悔改的决心和行动,情绪稳定、外形干净整洁,说的话也容易让人信任。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小姨也考虑好了,心一软就和你复婚了呢。只要我小姨拿了主意,我相信外婆、舅舅们都不会反对。”
她转头望向徐云英、陆建华、陆桂枝,加重了语气:“外婆、小舅、妈!是不是这样?”
徐云英不情愿地哼了一声,陆桂枝没有吭声,倒是陆建华一直是盛子越的忠粉,立马拥护:“对!你现在这个样子太没看相,我二姐肯定看不上。回去休整休整,正月初十过来一起在陆家老屋吃个饭再说吧。”
吴德转头看向杨美珍,眼中带着征询之意。
杨美珍听完盛子越这番话,整个人也平静下来。盛子越莫看年纪小,心思却通透,说的话句句在理。儿子现在这个样子莫说是桂叶,连自己这个当妈的都觉得寒碜。
断了条腿、又黑又瘦,刚从鬼门关回来加上连日奔波,曾经的清秀好青年完全成了个潦倒穷汉,这个样子就算见到桂叶和小宝,恐怕也会把他们娘俩吓倒,还谈什么复合。
反正已经知道桂叶在县城工作,桂枝在水利局上班,陆家在湘子江边做了新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正月初十就正月初十!
杨美珍代替儿子表了态:“行,那就正月初十我和老吴带着儿子一起登门。”
徐云英估摸着盛子越行的是缓兵之计,叹了一口气:“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们回去好好过年,吴德也吃胖点,收拾收拾自己,莫搞得这么邋遢。到时候我们两家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麻烦派出所的同志。”
一切圆满解决,徐云英一家站在城关派出所门口目送着吴德一瘸一拐地离开,军大衣底下的瘦弱身影佝偻着腰,看着可怜兮兮的。
陆建华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活该!有好日子不晓得好好过!”
盛子越冷冷一笑:“只断一条腿,算他运气好。”
陆建华和她并肩而立,斜着眼睛看了这个一起长大的外甥女一眼:“越越,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初十当真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盛子越“嘁——”了一声,左手搂着外婆,右手挽着小舅,所有人从派出所出来,顺着城关大道向湘子江边走去。
太阳将早晨的薄雾驱散,湘岳县城的全貌尽数展示出来。路边的梧桐树叶子掉得差不多,只剩下几片坚强的枯黄叶子高高悬在枝头。
盛子越被家人围在一起,听她将自己的打算慢慢说出来。
“小姨心软对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点起了头。徐云英说:“桂叶心软得很,以前村里来了讨饭的,看人家可怜她会把人领回家,别人叫苦她就掉眼泪,让人吃饱了饭还送米、送旧衣服。”
“所以,现在坚决不能让小姨见到吴德。”
对对对,所有人又附和起来。现在的吴德正是凄惨的巅峰之时,断腿、瘦弱、潦倒、憔悴……这样的他只要一出现在桂叶面前,桂叶恐怕会泣不成声,反过来求徐云英对他好一点。
“吴德现在是一无所有,脸皮都不要了,如果让他缠上,小姨哪里脱得了身?我们即使今天阻止了,明天他还是会来。过完年小姨一上班,他天天到卫生所门口蹲着,怎么办?”
听到这里,徐云英气得牙痒痒,骂道:“不要脸!我见一次打一次!”
“先前吴德有单位、有工作、有名声,他害怕丢脸、害怕丢工作,所以打他骂他还有用。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无所畏惧的人一旦铤而走险,真的很可怕。”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先让吴德离开,只是缓兵之计。至少腾出时间来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下,也先给小姨上上课,莫跟这样的家暴男纠缠。”
盛同裕听到这里,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越越今天做得很好,至少先把人打发走了。只是今天你给了他希望,等到他希望破灭的时候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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