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盛子越吗?陆蕊内心在打鼓。这绝对不是原来那个胆小、怯懦的盛子越,她已经是另外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
蒋洁的目光充满了崇拜。盛子越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种令人仰视的气势,拿起狼毫笔的她,就是这里的王者!
宣纸铺在地面之上,洁白似雪。
狼毫就在手中,沾着墨汁如出鞘利剑。
盛子越动了。
迈着稳定的步伐,盛子越走到宣纸跟前。双足微开,伏腰沉胯,整个人如一张弓箭,蓄势待发。
腰劲喷薄,手腕悬空如游龙惊凤,八个大字一气呵成。
仿佛战火硝烟之下,无数少年奔走国是、关注民生,他们为了解救危难中的祖国,为了让我们民族崛起于世界之林,奋发图强、努力读书。那一张张赴死前决绝的脸、那一张张愤怒发声的脸、那一张张如饥似渴吸收知识的脸,尽数凝成了这八个字——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最后一笔落下,盛子越内心激动的情绪稍缓,提笔后退,微笑不语。
“好啊!”一声巨大的赞叹声从胡老师嘴里发出,他冲到宣纸旁,如痴如醉地细细观摩着,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好字!好字!力透纸背、笔走游龙、气势磅礴……”
他感觉再美的词都配不上这幅字。
黄老师走近细看,不断点头:“难怪罗老喜欢你,果然有天赋,灵气十足。尤其是这一次,压力与表现欲让你这幅字充满了斗志,难得!”
其余几个老师都惊呆了。他们虽然不懂书法,但并不妨碍欣赏美。如此精彩的书法作品,就是眼前这个只不过才八岁的小儿所写,这……这是从娘胎里开始就练字了吗?
盛子越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小印章,呵了一口气,在这幅字的右下方印下一枚方印:“盛子越”三个字浑朴可爱、玲珑有趣。
黄老师笑了,心道:这可是罗老雕的印章,千金难求啊。
蒋洁欢呼一声冲过来,握着盛子越的手摇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激动:“你太厉害了!你写的字真棒!”
盛子越斜着眼睛望向胡老师:“既然那一幅你觉得是大人代劳,那就用这一幅参赛吧。”
胡老师根本没有在意盛子越说了什么,一个人围着这幅字团团转,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冠军,肯定是冠军!我找到了一个天才!我教了一个天才!”
盛子越和蒋洁一起走出老师办公室,经过陆蕊身边之时,蒋洁挑衅地看了她一眼。陆蕊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朗诵大赛见!”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没有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蒋洁与荣有焉,大声宣布:“盛子越现场写字,老师都夸赞她写得好。她以前交的作品就是她自己写的,是老师搞错了。”
“好啊——”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调皮的男生捶桌子、跺脚,热闹得像过节一样。
值勤的老师走过来,探头进来吼了一声:“闹什么!放学了赶紧回家。”
盛子越和同学们一起走出学校,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再见。蒋洁还拉着她的书包袋子,悄悄说:“你可不可以送我一幅字?我想给我爷爷看看。”
盛子越点头应了。
等晚上和罗莱一说,罗莱哈哈大笑:“徒弟啊……你才学了一年半,就有人求字了?不得了啊不得了。”
一个娃娃抱着盛子越的腿,哇啦啦地叫着。盛子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腿晃了晃,看着这个调皮捣蛋没半刻安宁的盛子楚,对老师说:“你说,她怎么就坐不住呢?”
今晚盛同裕有晚自习,陆桂枝局里开紧急会议,只得盛子越带妹妹。三岁半的盛子楚精力旺盛、好动急躁,刚到“罗素居”就打碎了一个藤萝缠枝盖碗的盖子。
罗莱生于富贵,哪会在意碎几个碗?他淡然一笑:“哪能人人都像你?我祖上子孙多,好静的习字读书,好动的学骑射练箭,各有各的安排。”
一语惊醒梦中人。盛子越眼睛一亮:“老师,给我妹妹找个老师吧,练武也行。”
罗莱见识不凡,细细观察着盛子楚:“看她腰软腿长面相美,练武有点可惜。不如……学舞蹈吧?只可惜不在京都,寻好老师不方便。”
“练舞?”盛子越歪着头思索片刻,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外婆徐云英随着收音机唱戏的画面,民族的、才是国际的。
她眼睛一亮:“老师,让她学花鼓戏,怎么样?”
罗莱愣了一下:“唱戏……伶人?这可是下九流,地位不高哇。”
盛子越瞪了老师一眼:“说什么呢?新中国了,哪还有什么上九流、下九流?老师还被人骂是臭老九呢!”
罗莱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慌忙抹了抹嘴:“是是是,老师错了。”
盛子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楚楚记性好、乐感好,收音机里音乐一响她就能跟着哼哼,她现在也三岁多了,是可以找个老师好好教她一下。”不然,耽误了一颗好苗子。
书中盛子楚内心一直有一团火,恨母亲贴补娘家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培养自己。明明她有文艺天分,为什么连学跳舞、学唱歌的钱都没有?
这一团火伴随着盛子楚的一生,烧了几十年。直到陆桂枝去世前摸着她的脸说了句:“孩子,是妈妈没有能力……”这团火方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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