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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兮语声音很轻, 开口的时候觉得心脏像被人攥紧, 难耐地疼。
    她真的没有想过, 他的身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藏得太好, 亦或者说,他把那些苦难推得离她太远,哪怕蛛丝马迹悄然出现,她的疑窦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
    所以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黎婧容说的话就是全部了吗,还是……
    谈隽池仰头看她,眸光又深又沉。一如无数个夜晚看她的目光,暗含着压抑翻滚着的浪。
    他不说话。
    通常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拒绝他人闯入自己的领地。不愿言之于口的真相,没人能够知道。
    温兮语的心倏地往下坠落一截,心里又疼又气,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再开口就有了哭音:“谈隽池,你就是骗我的对不对?我问你什么你总是不回答,也从来不会跟我提及任何有关的事情。你说,让我进来,说我在你心里,但其实根本没有——”
    一双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拥抱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温兮语一怔,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却被谈隽池箍得更紧。
    “小兮。”他的嗓音哑得不像话,“不是的。”
    破碎恳求的语气,在她心中烙出一道伤。泪滴从温兮语颊边落下,淌过两人交叠的手背,那一刹那,他们似乎都被烫到了。
    “我想知道。”她屏着气息,攥紧指尖,“你能不能,告诉我。”
    那双手臂缄默半晌,松了开来。
    温兮语咬住唇,心脏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还有汹涌而来的委屈和伤心。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还是不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再应该用什么办法靠近他,亦或者这根本就是无解。也许黎婧容说得对,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合适。五脏六腑酸涩得像是被盐水泡过,她觉得好无助,明明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却无法抓住。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好难啊……你疼我也不知道,受伤我被蒙在鼓里,”温兮语啜泣了下,转过身来,“我怎么都走不近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昏昧的屋内,男人一颗颗解开竖排纽扣,褪去上衣。
    窗外的冷白的月光洒进室内,蔓延上他宽阔的脊背,照见上面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历经年月颜色稍浅,但是每一条都很长,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也看得清晰。
    挺括的黑色衬衫落在地上,谈隽池背对着她,半屈下膝,身体矮下来,喉音像被沙砾磨过。
    “都给你看。”
    “……”
    “不要走,好不好。”
    “你……”
    视野一瞬间模糊,温兮语怔然迈出脚步,停在他跟前。她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
    冰凉的指尖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温热的皮肤上,带起一阵共振的战栗。
    粗粝的,起伏的,一道道又浅又长的痕迹逡巡。触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分明是疤痕,之前怎么会误以为是纹身呢。
    “小时候父母对我异常严格。总是要我事事都做得完美,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谈隽池垂敛着眼,气息很低,很轻,“他们告诫我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对任何事物投注太多的感情。”
    记忆里父母也很少恩爱,背地里总是不体面的争吵,到了镜头前却是另外一种姿态。他们吵架的时候会用尽伤人的词汇,血液泊泊地从心脏流出,体无完肤。
    秦屿深是什么时候进到谈家的,具体谈隽池已经没印象了。起初他以为自己终于不再孤独,终于有人陪伴,可却不知道为何,爸爸妈妈对待他和这个弟弟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们虽然也并不见得对秦屿深有多好,但的的确确,将为数不多的时间和耐心都随手给了他。至少,他们从未对自己那样温声说过话。
    那时候谈隽池是有些羡慕的,但他从未因此对这个被收养的弟弟抱有敌意。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听到父亲同另外一个女人打电话,告诉她,他们的儿子,他照顾得很好。
    ——原来不是养子,而是私生子。父亲与“弟弟”,有血缘关系。
    多么荒谬,秦屿深的真实年龄甚至比他更大。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黎婧容对此事一清二楚,待秦屿深却比待他更温柔。
    只因为他才是她真正想培养的儿子。
    她不爱父亲,所以也就没有恨,即便是面对他不忠的产物,态度也毫无偏颇。
    婚姻里透彻心扉的冷漠与寒凉被撕碎了放大给他看,让他清晰意识到,这个所谓名为“家”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牢笼。
    身为他的父母,只教会他一件事。
    克制。
    喜要克制,悲要克制,怒要克制,爱要克制,本能也要克制。
    他性格中的冷淡漠然来源于日复一日的压抑,那些情绪无处排遣,唯有让它们通通消失,才能让整个体系自洽运行。
    记忆里父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可以。
    所有的脆弱,软肋,依赖,人性中消极无用的东西,都不可以有。
    头不可以低,脊背不可以弯,做得不好的地方,就用鞭子打他。
    情感也许会蒙蔽思维,但是疼痛不会,皮开肉绽的滋味,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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