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柔也感觉到了贺如安生活的极大落差,不由心生不忍,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您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虽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生很好,但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得到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才是他真正喜欢而且想要的人生。”
孟女士微微一笑:“所以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家,让他尝试一下靠自己的双手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他的一种人生体验,而绝对不会是他真实的人生,等这一场体验结束,他依然还是我的儿子,依然还是贺家少爷,一切都不会改变。”
段克柔陷入了沉默,她想要反驳孟女士,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孟女士的语气十分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残忍:“我可以不管他,但你想要看他从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变成一个三餐不稳的打工仔吗?你知道他在密室逃脱扮鬼被客人弄伤了手吗?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本该创造出更多的价值,现在却在做一些廉价的体力活,或许现在他可以忍受这样的人生,靠同时打几份工维持生活,但你们想过以后吗?等他被大量的体力活透支了健康以后,而你还一直红不起来,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呢?”
“或许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埋怨,我知道我的儿子不是那样的人,但等你们过着凄苦艰难的日子,每天光是为了活着就付出所有努力,你回想起我今天和你说过的话,这本不该是他拥有的人生,到时候你会怎么想呢?”
段克柔被孟女士几句话便说出了一身冷汗,她不得不承认孟女士完全摸清楚了她的性格,孟女士显然深入调查过她,因此才有了这番针对性发言,她不会被金钱威逼利诱,所以支票对她没用,但她却拥有一个太过明显的软肋——责任心重,太过负责,因此害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女孩……”孟女士轻轻地摸了一下段克柔的头发,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但是你真的准备好要将你们两个的人生绑在一起了吗?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段克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怔怔地看着孟女士,许久之后,才艰涩地开口道:“我……不能。”
“他会申请美国的大学,我知道他喜欢音乐,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想学音乐或者其他都随他,要不要读研也随他,毕业之后留在美国还是回国也随他。”孟女士温柔地抚摸着段克柔的头发,“还记得你之前的面试吗?那个女二号的角色是你的了,抓住这个机会。”
段克柔结束了回忆,孟女士的确没有直接让她和贺如安分手,只是打消了她对于未来的所有信心,她垂下眼帘,再次冷眼拒绝贺如安:“你走吧,表拿回去,退不退随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如安的眼眶渐渐红了,段克柔冷漠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然而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段克柔就这么轻易地和他分手了:“我不要和你分手,我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段克柔摇了摇头:“不是你妈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已经说过了,我马上就要演一个女二号了,如果我红了,就能签大公司了……而你呢?你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也不可能红,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分手的。”
贺如安怔怔地看着段克柔,他低声下气地哀求:“那我从现在开始努力好不好?我也去试镜,我也去争取角色,我也努力变红,我可以追上你的!”
段克柔深深地看了贺如安一眼,如果是之前,她大概会被贺如安的话感动,然而在见过孟女士之后,她现在却只觉得深深的愧疚,贺如安本来不必做这些,演戏并不是他的爱好,跑龙套纯粹只是陪她而已,难道她要看着贺如安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反而选择本不感兴趣的演戏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咬了咬牙,加重了语气:“不必了,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你根本就没有演戏的天赋,我之前只是昧着良心夸你而已,你不可能红的,顶多只能当个花瓶而已!”
贺如安的眼眶彻底红了,乌黑纤长的睫毛都有些濡湿,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段克柔咬紧了牙根,不让自己心软:“我喜欢的只有你那张脸而已,但进了娱乐圈之后,我发现娱乐圈太多美人了,你那张脸根本不算什么。”
贺如安被彻底击碎了所有信心,他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声音沙哑低沉:“已经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吗?”
段克柔的回应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贺如安却一把抓住了门框,试图把那个装着表的礼盒塞到她的手里:“至少收下礼物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会退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扔掉!”
段克柔淡淡地看了贺如安一眼,她接过了那个礼盒,然后在贺如安重新升起希望的视线注视中,往他脚下一扔:“那就扔掉吧。”
贺如安垂下头,看着他用了几个月时间打工赚钱买回来的礼物,被人毫不珍惜弃若敞履地扔到地上,下一刻,门被段克柔重重甩上了。
“砰!”
……
段克柔被一阵摔门声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追出房门,找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那一天,贺如安在她门外蜷缩成一团蹲了一夜,直到天完全亮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