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仲到底是非天殿里异力极强的一位,他们家族上千年的传承也的确厉害,非是胥童、金措之流可比。
他出手凌厉,掌风也狠,赵三春被那气流震得心肺生疼,根本直不起腰,就更别提要帮上什么忙了。
而李闻寂伸手,那一地的冰碴便被淡金色的流光生生锻造成了一柄冰刃,他手握剑柄,破开糜仲朝他袭来的气流,狠狠地刺穿了糜仲的肩胛骨。
糜仲从轮椅上摔下来,嘴角浸出血来,他满眼惊诧地看着李闻寂,他从头至尾,竟毫发无伤。
但一夕之间,此处风云骤变。
糜仲暗自捏碎了一样东西,一时地动山摇,那扇冰门也因为强劲的飓风而被吹得坠落在地,冰屋摇摇欲坠,姜照一反应很快,连忙抓住贺予星的袖子,跑了出来。
冰湖上的亭子倾塌下去,将亭中的一双冰人彻底掩埋,剧烈的寒气拂过每一个人的脸。
“是聚灵珠!他这是在吸收积存在这里的灵气!”
贺予星一眼就认出糜仲手里的那颗珠子,却见他一瞬就吞进了肚。
姜照一听见“聚灵珠”三个字,就想起在寒居山时,观音奶奶拐杖上的那颗宝珠,她本能地看向李闻寂。
果然,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周身也有丝丝缕缕的气流散出。
“李闻寂!”姜照一想跑到他面前去,却被贺予星和赵三春抓住。
“照一姐姐你不能过去!”
贺予星大喊。
糜仲的身体显露出似牛似马的幻影,他趴在地上,万缕灵丝都在涌入他的后背,他一时不能人言,只能发出“精精”似的声音。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境况下,只要李闻寂是精怪妖魔,他吸取灵气时就一定能够看清他的本体,可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却仍没能在李闻寂的身上看出任何异样。
李闻寂脸上已经有了淡金色的裂纹,本源之息未能完全找回,他就仍要承受竭灵之苦,糜仲聚灵,无疑是又一次催动了他的竭灵发作。
赵三春想上前帮忙,却被糜仲掌中的气流打了出去,摔在地上吐了血。
贺予星连忙扶起他。
李闻寂只觉得耳鸣尖锐,太阳穴生疼,他无法抑制地踉跄两步,剧烈的眩晕感几乎令他不能视物。
“李闻寂……”
姜照一顶着强风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大约是她的声音离他很近,而她手心的温度终于唤回了他的一些理智,他勉强抬眼,在糜仲散出冰刺来的瞬间,他及时推开了她。
满袖天星流淌而出,灼烧着冰刺融化成水,而他似乎已经尽力保持清醒,迎着风霜身如流光般刹那出现在糜仲的面前。
他忽然迸发的强大异力使得糜仲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浑身筋骨尽裂,肚子破开一个血洞,刚被他吃下去的聚灵珠已经碎在了他的血肉里。
一时间,耳畔的风声减缓许多,地面也不再胡乱震颤,糜仲浑身抽搐,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来。
“糜仲先生,告诉我,”
李闻寂用指腹轻轻揩去脸上沾染的血迹,“非天殿在哪儿?”
糜仲满嘴都是血,明明浑身都写满了惧怕,却咬着牙不肯说话。
李闻寂轻舒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身后那倾塌的冰屋里便有一样东西落在了他的手掌里。
是那支五色羽金凤钗。
“你不肯说,我就只能去问她了。”
李闻寂的声音轻缓,下一瞬,他狠狠地将钗子尖锐的尾端扎进了糜仲的脖颈,一时又沾了他满手的鲜血。
“不……”糜仲痛得浑身颤抖,似乎终于开始慌乱,“你不……她……”
他终究半个字都未露。
但半张脸贴在冰面上,他在这样朦胧暗淡的天色里再这样近距离的望见这个年轻男人的脸。
这一瞬,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古老的殿宇,九重楼阁之上,矗立云端的神像巍峨且神圣,而神像的脸,神像的脸……
他瞳孔紧缩,口中又有鲜血涌出,他满脸惊恐,哆嗦半晌,才艰难吐露出两字:
“非天……”
糜仲气绝,整个寒冰所化的宅院开始倒塌碎裂,李闻寂在凛冽的寒雾里站起身,金丝乍现的瞬间,将姜照一带入怀里,一跃而起。
赵三春也连忙带着贺予星跟上去。
而藏在崖壁上的朝雁早在李闻寂震碎糜仲身体里那颗聚灵珠的时候就已经先行离开。
姜照一在被李闻寂推开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似的,再睁不开,她只能凭感觉判断抱着她的是他,也是凭着耳边的风声,甚至是脚下虚浮的一片,才知道自己身体腾空。
风声不再那么凛冽了,耳边也再没有寒冰碎裂的声音,她双脚落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可她才睁开眼,就看见李闻寂倒在树下的一片积雪里,脸色苍白,浑身是血。
“李闻寂!”
她连忙伸手去扶他,可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赵三春和贺予星不知道在哪儿,这片山林寂静得可怕,她没有办法,只能勉强扶他起来,半背半拖一般,才把他挪到树下靠坐着。
她用手扫开积雪,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她已经冻得麻木,嗓子也生疼,她只能靠坐在他的身边,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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