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同志没忍住,拍了刘志亮的头一下说:“我在哪个屋你不是知道嘛,等一会你大娘回来了,你自己带着她去找我就行了。”
刘志亮这才眼巴巴的看着人进了武装部,自己又转过头来盯着大门口。左等,夏菊花没回来,右等,门口没有人走动的身影,刘志亮的耐心都快耗光了,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知道县革委会在哪,都要自己跑出去找夏菊花了。
“志亮,大娘呢?”刘志/军体检完了,就见刘志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两眼无神的不知道往大门口看啥呢,带他们一起来体检的大娘,却不见影子,当然要问一声。
一看到刘志/军,刘志亮觉得跟看到主心骨差不多:“志/军哥,大娘说她去找县革委会副主任问我爹娘在哪儿,可她走了老半天,现在还没回来。”
刘志/军听了一愣,一问才知道夏菊花为啥去找县革委会副主任打听刘四壮两口子。他心里的想法跟刘志亮刚才的差不多,不过还是安慰他:“别急,大娘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
的确,不轻易服输的夏菊花,每说出一句话都是思考过的,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宁可不说。今天也是一样,她不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来的,身后还跟着刘志亮两年多没见的刘四壮和孙桂芝。
如果他们不是跟在夏菊花身后来的,刘志亮几乎要认不出这两人是自己的爹娘了:现在平安庄的社员分红多了,也有心情和能力收拾一下自己,不说人人衣裳不打补丁吧,可那补丁衣裳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眼前的刘四壮和孙桂芝还穿着他们被抓进学习班时的那身衣裳,上头的补丁都不知道打了几层,许是破罐子破摔,也可能是真没有时间,衣裳上的灰土、斑点让人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还有脸,虽然才刚入冬,可两人的脸上已经有了冻疮,红一块黑一块的看着很吓人。最主要的是两个人根本不敢跟人对视,哪怕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一听有人大声说话,身子就不自主的打个哆嗦。
这让本来对他们心怀怨气的刘志亮,忍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爹,娘,你们咋……”变成这样了?
孙桂芝终于见到了儿子,眼泪也掉的啪哒啪哒的,却不敢跟原来在平安庄时候一样,遇事扯着嗓子嚎,上前想拉儿子,看看自己粗黑得的手,用力在衣裳上擦了两下,还是没好意思拉。
夏菊花觉得现在不是他们叙旧的时候,刚才她已经找了一圈,没看到招兵同志,当然要问刘志亮:“那位同志呢,他咋走了?我刚才特意看了钟,应该还不到二十分钟吧。”
刘志亮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对夏菊花说:“大娘,领导同志说你回来了,让我带着你去他那找他。”
“那还不快点儿。”夏菊花急了:“说不定这也算时间呢。”见刘四壮两口子没跟上,回头冲他们吆喝一声:“愣着干啥,走呀。”那俩低着头悄无声息的跟上来了。
找到招兵同志呆的办公室,刘志亮刚想推门进去,夏菊花一把拉住他,自己敲了敲门,等到里头有人同意进了,才推开门说:“同志,我回来了,没耽误时间吧。”
招兵同志抬手腕看了看表,其实已经超过了五分钟,不过他却笑着说:“没有,时间刚刚好。”说完见刘志亮领了两个人进来,屋子里的空气里一下子有了异味,不由奇怪的看了夏菊花一眼。
夏菊花向他解释,这两人就是刘志亮的爹娘,刚才她已经去红小队那里把人接回来了,以后他们仍回平安庄搞农业生产了,不算是阶级敌人,也不会拖刘志亮的后腿。
听着夏菊花不动声色的给刘志亮说着好话,招兵同志相信了刚才刘志亮对夏菊花的评价:如果不是真心为刘志亮考虑,夏菊花只要把刘四壮两口子现在的情况给他说一下,就算仁至义尽了,根本不用还把人带到他面前。
部队招新兵,除了身体素质以外,政/审也是非常严格的,虽然大家都知道红小队的学习班里,关的不一定是为非作歹的人,可刘四壮两口子明显不在“不一定”之中。
夏菊花把两人从红小队直接领回来,当面说明他们会重新参加农业生产,就是要告诉招兵同志,这俩人不再是刘志亮的污点。
说实话招兵同志都挺佩服夏菊花的大度。
一个人短暂的出气是爽快,可出气之后并不代表着一了百了。比如眼前的刘志亮,明知道自己爹娘因为诬陷夏菊花才进了学习班,却一直称赞着夏菊花,言语里都是对她的感激,这就是让人佩服的地方。
再看看刘四壮两口子,现在还敢说夏菊花一个不字吗?他们连正眼看人家勇气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夏菊花真的在二十分钟之内(虽然超过了几分钟,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人找到,领到自己面前,招兵同志自动给忽略了)把人找到了,不光找到了还带到了他面前,可见是个有能力的。
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有尊敬,招兵同志心里同样为夏菊花的人品所动,对刘志亮说:“你去体检吧,如果身体达不到要求,也不行。”
原来最初他对刘志亮的问话,只是初步的政审,而不是刘志亮以为的体检。招兵当然应该入村调查,招兵同志见识过夏菊花的能力后,觉得这一步可以省了:刘志亮明显受夏菊花的影响很深,还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这样的孩子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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