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家休息了一星期,才总算从江城那种每天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天吃过午饭后,章桃李正拿着平板看微博热搜,忽然发现一条热搜写着——志愿者夫妇回程列车上求婚拥吻。
她好奇点进去,广场上还有视频。
章桃李点开一看,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又调成全屏看。
下一秒,她点下暂停,录屏发给岑行健。
章桃李:【快看!你儿子上热搜了!】
五分钟后,岑行健:【你儿子,干得漂亮!】
章桃李:【是啊,那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儿子】
岑行健:【/拇指/拇指】
与岑行健聊完天,章桃李又朝花园看去。
岑司靖和苏令嘉正在花园散步。
章桃李想了想,这婚也求了,还上了热搜,那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不过,在婚礼之前,她又想起另外件事。
几个女性作家朋友最近在找她一起商量一个项目,以女性觉醒为主题,从女性原生家庭、容貌焦虑、年龄焦虑、中年危机等方面,制作一个电影剧本。
章桃李一听这项目,便决定零报酬参加。
她想起苏令嘉之前做记者工作,接触过各个行业、阶层的人,要找相关的女性素材应该不难。
等苏令嘉和岑司靖回来,她便将想法跟苏令嘉这么一说。
苏令嘉想都不想,就点头同意,同样零报酬参加。
这个项目,让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死去的苏令仪,也想到了妈妈刘亚娟。
或许是亲身与死神抗衡过,很多以前愤恨的、解不开的事,突然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
此刻的苏令嘉无比坚定地相信,她是幸运的。
她幸运地走出了原生家庭的阴霾,她幸运地掌握了自己的人生,她幸运地学会了倾听自己的声音,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并且为此坚定不移地努力。
她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其次才是女人。她有各种各样需求,也明白了这些需求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她想要爱想要被爱,想要放手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些需求不可耻、不肮脏、更不卑劣,这些需求不应该受身份地位的限制,不存在“配不配”的问题。
可是,好多女性并没有这样的意识,环境也不允许她们有这样的意识。她们被压迫、被压榨、被要求顺从,她们被告知,拥有自己的想法就是羞耻的。
她们压抑而艰难地活着,然后去压迫身边同样的女性,去压迫下一代……
章桃李说:“目前这个剧本只是项目的第一季,主要还是从中产阶级女性的困扰出发。等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后,自然而然会以其他方式下沉到中产以下的女性。”
苏令嘉点头,表示理解。
这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但只要有人愿意去走,总能看见道路那一头的曙光。
章桃李与她商量了一下大致框架,见她都没有什么问题,便把细节的资料打包发送到了她的邮箱。
晚上,苏令嘉查阅邮件。
自从离职之后,她就再也没登录过这个邮箱了。以前是不想登录,后来在江城是没精力登录。
打开邮箱,无数未读邮件跳出来。
苏令嘉滑动鼠标,大致浏览了一下标题,都是业内各同行的来往邮件。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标题吸引。
【致我的姐姐】
苏令嘉身子僵了一下,脑中骤然出现大片空白。等意识回拢,她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手,点开了邮件。
她看了眼邮件时间,是苏令仪去世后一个星期发出来的,想来是苏令仪预定了发送时间。
【姐,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好羡慕好羡慕你。我羡慕你从小被贬低被骂,现在却还能这样自信;我羡慕你自强独立,为自己打下了一片天空;我羡慕你可以离开我们那个家,跟喜欢的人创造全新的未来。我羡慕你好多好多事,我太羡慕你了。
我是另一个你,一个没能飞出去的你;你也是另一个我,一个摆脱了家庭阴影的我。
其实,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都不怕,但我只怕我的家里永远不能给我坚定的支持,不管我是对是错,是不是受了委屈,只要我发生了不好的事,爸妈永远只会骂我,骂我不争气骂我丢人骂我给他们惹麻烦。
我活得好小心翼翼啊,我好累。姐,谢谢你曾经想要拉我一把,是我不争气辜负了你。我的天已经黑了,黎明永远不会再来,但是你的世界已经充满光明。
再见了,姐姐,帮我去看光明的世界吧。】
两滴眼泪砸到书桌上。
苏令嘉回神,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岑司靖洗完澡过来,见她对着电脑在哭,忙问她:“怎么了?”
苏令嘉抬头,哽咽:“苏令仪……”
她指着电脑屏幕。
岑司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过了会儿,垂下眸子,保持沉默。
苏令嘉哭着说:“其实我一直在内疚,为什么没有及时带她去看医生,哪怕她不愿意,我绑也要把她绑过去。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让她回家住,她是个病人啊,我为什么会听一个病人的意见……”
“爸妈说得没错,是我害死她,是我忽略了她的情绪,以为她自己会好会调整过来。可是,她的情绪生病了呀,生病了只能找医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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