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早上五点。
贺忱昨晚从御枝家出来,没有打车,一直步行回自己小区。
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好不容易有点朦胧困意,不到两个小时又做了噩梦。
真的太噩了。
吓死他了。
手机壁纸是他偷拍的御枝。
少女低头写着试卷,卷卷的头发别在耳后,侧脸白净秀嫩。
贺忱侧过身,蜷在被子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壁纸回血。
手机屏幕一黑。
自动跳转到通话页面。
来电显示是御枝。
贺忱手一抖,点了接听。
“贺忱。”御枝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道,“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我有话对你讲。”
和梦里对上。
一字不差。
贺忱心跳都要停了,怂唧唧地捏着手机不敢接话。
那边的人没等到答复,疑惑地问:“你听到了吗?”
“……嗯。”贺忱努力稳住声线,“我马上下去找你。”
御枝挂断,贺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趿拉上拖鞋直奔卫生间。
水龙头拧开,哗啦啦响。
贺忱抖着手,接连捧起几捧凉水往脸上扑,试图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没事。
他安慰自己。
梦都是相反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分手的。
说不定是来跟你求婚呢。
……完了。
镜子里的人满脸被吓到神经错乱的麻木,贺忱没出息地腿软,顺着洗漱台蹲下,抱住脑袋低呜了声。
他觉得。
他应该是活不过今天了。
=
御枝在小区门口的树下来回转悠两圈,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某人。
宽松的白色短袖和灰色抽绳运动裤,高瘦白净的一大只。
慢吞吞地以龟速挪向她。
每一步都生怕踩死蚂蚁。
“你好慢。”等他走到跟前,御枝抱怨了句,去拉他手腕。却见这人条件反射般往后避开。
御枝奇怪:“怎么了?”
“……没。”贺忱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太像是来找自己分手的,小心反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秘密。”御枝笑了下,又主动去拉他。贺忱没有再躲。
她牵着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步速很快,几乎是在跑,能看出急切。
贺忱被她拉着走了段路,还是没忍住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御枝拐个弯,头也不回地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脚步迈得急,贺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清脆撞击声,像硬币。他寻声看向她背着的米色帆布包,意外瞧见包挂是他昨晚送的那只毛毡小兔。
挂在拉链上,随着动作摇晃。
视线在小兔上停了会儿,贺忱再往下,看到御枝牵他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着他送的山竹手链。
心里的不安消散些许,贺忱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御枝在小区附近一个公园前停下脚步,抬起头环视一圈。确定目的地就是这里,带着贺忱进去。
时间还早,五点过半。
公园里除了几个早起的大爷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没什么人。
走过一段卵石小径,眼前出现一座雕塑喷泉。小天使石雕张着翅膀,被晨曦渡上一层浅浅的橘红色的光。
喷泉里水波粼粼,清澈干净,能清楚地看见池底铺着厚厚一堆硬币。还有几只绿龟在悠闲地游。
御枝松开贺忱的手,因为走得太急还有些喘。她卸下书包,从包里摸出一个硬币,丢进许愿池。
噗通一声轻响。
水波圈圈散开。
有小龟被吓到,游走。
御枝双手合十,再交错握起,闭上眼,认真地说:“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以后能够活的嚣张一点。”
贺忱一愣,转头看她。
少女背着晨光,没扎起的碎发在光里毛绒绒地轻晃。
睫毛阖落,侧脸虔诚。
说完,御枝又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再次扔进许愿池。
噗通。
御枝字句清晰:“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永远不用,为那些不该归罪到他身上的错误而自卑。”
噗通。
第三枚硬币投入池中。
“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可以一直无所顾忌,张扬恣意。”御枝强调,“因为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
三个愿望许完,御枝像是卸掉肩上重担,松了口气,扭头对贺忱解释:“我上网查了,这是容城最灵的许愿池,很多人都说能实现愿望。”
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御枝上半身歪向贺忱,一只手遮在嘴边,小声道,“其实我包里还有好多硬币,我把我存钱罐里的钱都拿来了。但我不敢扔太多,怕神仙觉得我贪心。”
她说着,扯开书包展示。
贺忱低头往下看,果然看见帆布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硬币。
一块。
五毛。
甚至连一毛的都有。
如果倒在地上,估计能堆成一座非常可观的硬币小山。
……沉不沉啊。
贺忱默了会儿,道:“如果你全扔完,神仙会不会这样觉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池里的王八肯定要骂你。”
御枝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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