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将铁笼收走时,那人满眼惊恐。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水下,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水拍打铁笼发出的声音
无人理会他,他叫喊发疯,亦无人回应他。
他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陪着他的只有不停歇的水声,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真的撑不住了。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真不知道上头的人是谁……”那人痛哭流涕,见林时景似有不耐,又赶紧补充,“但是我记得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标记,我画给你们看。”
纸上标记渐渐成形,那是一个圆形的图案,里面勾勒着奇怪的花纹。
林时景皱眉看着那图案,他记得这个标记。
陪同审案的大理寺卿一看那图案,面上亦难掩惊骇:“怎么会是这个图案?”
“当初昌王留下的那群逆贼全部处理干净,怎么可能还有余孽?”
永靖七年,昌王谋逆。
这是一个所有人不会忘记的事情。
林时景亦相同。
“进宫。”
林时景一出地牢,守了许久的小厮立刻上前要说话,不想还未等他上前,林时景翻身上马直往宫城方向。
小厮一愣,反应过来又赶紧追上去。
承英殿中,内侍将图递上去。
永靖帝看一眼那图案,目光一凝:“这是什么?”
“回陛下,当时指使兵部侍郎贪吞空饷的幕后之人身上有此标记。”
殿内一静,永靖帝看着那图案,良久无言。
林时景认得这图案,永靖帝也认得。
当年刺客进宫,是年幼的林时景察觉到不对,提醒永靖帝险险避过刺杀。
当时那批刺客身上就有这个标记。
应该说,当时所有听命昌王的人身上都有这种标记。
可那些刺客应该都死在永靖七年,绝不该苟活到现在。
“你怎么看?”
“如今线索太少,臣也不能断定此事是否与当年之事有关。但臣认为,此时不应当打草惊蛇。”
永靖帝沉思半晌,放下御笔:“尽快结束此案,余下之事你暗中调查。”
“臣领命。”
“起来吧,”永靖帝绕过书案,走到林时景面前,亲手扶起他,“朕看着你长大,如今你也成了朕的臂膀,朕心甚慰。”
“这都是臣应尽的本分。”
“如今只有朕与你,不必这么生分。当初若非年幼的你发现那些刺客不对,朕也未必能……”
“陛下得真龙护佑,便是没有臣,那些刺客也不会得逞。”林时景语气认真笃定。
永靖帝朗笑几声,“你说得对,那些宵小之辈永远近不了朕的身边。”
他看着面前成熟稳重的林时景,似乎还能想到小时候爱缠着他玩的小小孩童。
“时景啊,你年幼时便说要替朕守护这山河,如今你也真的做到了。不过你也不能只想着这些,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考虑婚姻大事。若是有心上之人,朕替你作主赐婚。”
永靖帝一副长辈和善的催婚模样,林时景也只能无奈回答:“臣不急着成婚……”
“你不急,怕是你母亲要急了。你一向做事果断,如今怎么这般迟疑?”
永靖帝话里有话,林时景瞬间听明白。
马球赛场上的事早已传到永靖帝耳边,他是看着林时景长大的,明白他的性格,自然能猜到些端倪。
林时景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永靖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啊,也会有遇到难题的时候。不过再犹疑,也还是需要抓紧,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
出宫前,林时景尚不明白那句“捷足先登”是什么意思。
出宫后,他看见急匆匆跑来找他的小厮,又听他的话,瞬间明白何为“捷足先登”。
“在哪里?”
“清月茶楼,已经去了好半晌了。”
——
清月茶楼二楼雅间临湖而建,竹窗推开,能看到湖面上游湖而行的少男少女。
这湖是有名的情侣湖,一到春日,游湖之人便很多。
湖面上欢笑声偶尔会传到雅间里,整个雅间气氛会有一瞬间的尴尬。
裴洛也没想到苏家选的雅间会如此临近这湖,她偶尔听见几声欢笑说话声,会有些失神。
“裴姑娘想游湖吗?”苏清看出她的不自在,“雅间里有些闷,裴姑娘若不介意,我们一道下去游湖可好?”
不是雅间里闷,是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
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裴洛有些觉得自己不该来见苏清。
她想,她这是在耽误人家。
“好啊,那我们下去吧。”程语蝶不等裴洛回答,拉着她下去。
她凑到裴洛耳边小声道:“你放松些,也笑一笑,别那么紧张。不要当成面亲,就当作只是好友相见。”
裴洛微微点头,稍稍疏解心里的郁结,随着他们一道走道湖边。
湖边杨柳飘拂,岸边种着些不知名的小花,春日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湖面上,一阵风吹来挟着淡淡的花香。
苏清付完两条小船的钱,苏若立马挽住程语蝶,往其中一条船上走去。
“语蝶……”
“你和苏公子坐一个,快上来呀。”程语蝶仿佛看不出裴洛的为难,招手让她和苏清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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