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县令自不在乎裴如月如何,但他不能不管自己女儿。
院中静静的,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裴洛垂眸,声音轻轻地道:“不必张榜斥责了。”
田府管事一喜,“裴二姑娘宽宏大量……”
林时景侧眸看向裴洛,小姑娘眼底藏着些情绪。
他想了想,眉目一抬,“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田府管事夸奖的话戛然而止。
“让她们二人各写一份悔过书,签字画押,交由裴二姑娘保管。明日日落之前送上来,字迹端正,不能有一点脏污。”
行刑时,卫林看着。裴如月和田冬儿实打实受了二十棍子,现下行动困难。若是平时,一份悔过书很简单。
可在这种情况下,写下一份字迹端正,丝毫脏污不能有的悔过书,便是折磨人了。
这份悔过书也是一个把柄,田冬儿和裴如月日后再想做些什么必得掂量着。
林时景没有逼着田县令张榜斥责,却也不打算轻易绕过她们二人。
田府管事面上笑着,不敢反驳。
田府的那些人离开时,不忘将几个箱子都搬到屋子里。
箱子里放着许多大件,也有许多珍贵的首饰。
绿芙鼓着腮帮子看着那些东西,愤愤不平地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巴巴地送过来。什么赔罪礼,根本就是借口。”
裴洛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好啦,别气啦。事情都过去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姑娘刚刚就不应该应下,让她们看看诬陷人的下场。”
裴洛不言,她把玩着一串珊瑚,绿芙依然气着:“我瞧他们都很怕林公子,姑娘怎么还要向她们服软?”
“不是服软,”裴洛摇摇头,见绿芙实在气得紧,又补充道,“林公子早晚有一天要走的。”
“我今日凭借一时之气,非要他们张榜斥责。来日林公子离开,你觉得田县令真的能忍下这口气吗?”
裴洛不傻,亦明白今日田县令之举的意思。
他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最好的结果。
——
翌日,傍晚时分。
远处烟霞灿若流光,浅蓝的天际冒出几颗星子,比月亮出来得还要早。
院中摆着一个圆桌,灶下生着火,锅子里的汤已经烧得沸腾,隔得老远都能闻见那股辣香味。
桌子上摆着切好的肉片、蔬菜、水果和糕点。
卫林跟着常嬷嬷前前后后地忙着,将椅子一一搬出来。
裴洛摆好完碗筷,一抬头听见竹林那边有动静。
她笑着抬头,看见林时景走过来,遥遥招手:“快过来,准备好啦。”
五个人齐齐坐下,裴洛坐在林时景旁边,她正要端起酒杯,和大家一起举杯。
林时景倒了杯清茶过去,取走手中酒杯。
裴洛不大开心地望向他,林时景浅然一笑:“小孩子不能喝酒。”
你才小孩子。
裴洛气鼓鼓地抱住茶杯,到底也没非要喝酒。
举杯后,大家开始动筷子。
林时景看了看身旁的“小孩子”,果然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昨日小姑娘兴起,跑来问他今日有没有空,说他都要走了,想要大家在一起吃顿饭。
他原以为要下山吃,不想她却说想吃火锅。
他今日午后有事,便留下卫林帮忙。
回来后,小院已是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这酒,也不知是谁备的。
林时景看了看手边的酒,拿起一副崭新的筷子。
裴洛刚吃下一块肉,满足地眯起眼睛,忽然听见耳边有人道:“张嘴。”
她下意识张嘴,一双筷子抵到她舌头上,一股奇怪的辛辣味顿时弥漫口腔。
小姑娘赶紧挥手,捂住嘴巴眼泪汪汪地看向身侧人。
“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委屈,林时景倒很淡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
“酒好喝吗?”
裴洛一怔,看向那双筷子。只见林时景拿着那双筷子,沾了沾酒,含笑问她:“还要尝吗?”
“不尝了,不尝了。”
小姑娘使劲摇头,有些后怕地看向那酒。
明明闻起来那么香,怎么尝起来这么辛辣?
难怪他刚刚不让她喝,她还怪他。
裴洛心里升起愧疚感,她夹上好几片刚煮好的肉给他,又替他调好酱料。
常嬷嬷看着这一幕,和卫林对视一眼,忍笑不语。
裴洛一早要备酒时,卫林听见。他和常嬷嬷一合计,将裴洛和绿芙备好的果酒换成了白酒。
白酒闻着香,却辛辣得很。
两个小姑娘没喝过酒,尝了一下自不敢再多喝。
秋日夜晚凉爽,一顿火锅吃完,畅快又肆意。
裴洛有些吃撑,她坐躺椅上,有些不大想动弹。
那边卫林喝得有点多,脸红扑扑的,一伸手将绿芙的发髻拨乱,两人你追我打。
常嬷嬷也喝了不少,现下正在缓神。
现下最清醒,最安静的反倒是裴洛和林时景。
小姑娘有些懒散地靠着椅背,仰头看着那片星空。
她数到第十颗星星时,林时景忽然站到她旁边。
他垂眸看她,眼含笑意:“我之前答应要送你一把剑,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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