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城门之下,周朔一手扬起明黄色的诏书。
他扬声道:“先帝遗诏在此!开城门,迎储君!”
掷地有声,激起万千层风。
这一嗓子下去,东都城里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知道了,原来先帝并非是什么都不明白,是早就已经定下了储君的人选!
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是有了主心骨。
在秦王入了东都城没多久,东都中就流传起了秦王在南江府的一切事情来,大多都是说秦王如何的宽厚待人,如何的心胸宽阔心怀天下。
众人一听,都觉得先帝定下的储君秦王殿下,必然会是一位好的君王。
百姓心头的惶恐就真的放下了。
听到这些消息时,宋青婵刚还在和许久不见的魏菱煮了茶喝,魏菱不喜欢这种风雅的事情,囫囵喝下,也就只觉得比寻常的茶要香醇上些许。
在得知宋青婵和周朔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后,她撑着下巴也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想要个孩子来玩儿。”
宋青婵偷偷笑了下,“你只要想,和陆大人自然就是能有的。”
魏菱撇了撇嘴,“最近秦王殿下入住东宫,朝堂百官忙活着登基的事情,还有曾经想要拥兵自重的几位皇亲国戚,都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机会来瞧我一眼啊。”说这话时,魏菱悄然红了脸。
如她这样洒脱自然的女子,能在她脸上看到红晕,属实不易。
说到国家大事,魏菱忽然就想到了最近城中的传言,“近来东都城内许多人都在夸秦王殿下的好,这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这下子好了,秦王殿下收了民心,继位之后想必会顺畅许多。”
这些传言,宋青婵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她哈了一口气,白茫茫一片,昨日东都还下了一场大雪,雪花将整个东都都渲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她捧着热茶抿了一口含着浅笑说:“这种大事,哪里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出来的。”
不过宋青婵倒是能够猜测出来一二。
怕是在秦王殿下进城的时候,岳先生安置在城中的人就开始散布起这个传言来了,一方面是为了给秦王殿下造势,另外应当也是有别的考量。
目的,就是为了能保夺嫡那几位的性命。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圣明的先帝呢?他为了天下苍生能将皇位交给更适合的秦王殿下,可是也不得不为自己那几个儿子谋一条后路。
将秦王殿下宽厚的传言传了出去,到了这个时候,即便秦王有斩草除根之心,也不能此刻动手了。
否则还未即位,就对先帝遗子动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在年关之前,秦王殿下凭借着诏书与魏将军的扶持,名正言顺即位。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了先帝的几位皇子一个王位,只不过并没有封地,而是留在了东都城中,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在东都过的第一个年,是在将军府与魏将军还有兄弟们一起过的,大年三十这天,天上又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东都城内内外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人走在雪地上,鞋子踩过去就是一个大脚印。
周朔和兄弟们难得见一次面,就和他们喝得有些多了,粗糙汉子们的声音震破了东都城半边天际,刘虎哈哈哈笑着说起在三十里外见到周朔喂宋青婵的模样,和老李表演起来,绘声绘色。
看得周朔满脸都红了。
宋青婵淡淡一笑,也觉得有些害臊,抬起眼,看到秦郅朝她走来,像是有话要说。她与秦郅之间,除了刘襄与周朔之外,也没别的能说的事情了,她会意地站起身来,避开吵闹的男人们,与秦郅寻了块僻静的地方。
她开门见山问:“秦公子是想要问襄儿的事情?”
“是关于三姑娘的。”秦郅手负在伸手,在宋青婵看不到的地方,他手心攥的极紧,“其实,在秋凉之时,我曾回过一次岐安府去见了她,可不知为何,她将我拒之门外,嫂嫂,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秋凉之时……”宋青婵眯了眯眼,在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你回来时,可是因为襄儿的婚事?”
“是,我收到大哥的信就往岐安府赶了。”
说到这里,宋青婵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她叹了口气摇摇头,“秦公子,你一去两年,唯独一封书信,你为何觉得,襄儿会一直等你回去?”
温柔轻缓的话,像是一把刀,直接就劈开了秦郅的心。
他恍然大悟,身子径直僵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完全忽视掉了在岐安府的刘襄,就连她到了适婚之龄要出嫁了,都没有料想到。
他凭什么啊……
凭什么要刘襄那样好的姑娘一直等他?
酸涩从心头蔓延出来,这一瞬间,秦郅忽然很是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这颗心里,究竟有几分是给了刘襄。
言尽于此,宋青婵也不便再多说他与刘襄的事情了,这是刘襄所决定的,她作为好友,自然是应当站在她那一边。
她福了福身子,淡淡笑了下,“我家阿朔一高兴就会多喝,我先去看着些了,秦公子自便。”
她转身离去。
浅粉色的披风,被凛冽冬风吹起好看的弧度,风雪在她的肩头放肆舞动。
雪中,秦郅驻足许久,清风霁月的秦公子,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不清的神情,他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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