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受不了。”刘襄疼得咬紧牙关,她一向怕疼,可此刻却忍着没有哭出来,倔强地挺直了后背,以此来和自己迂腐不堪的老父亲对抗。
于她而言,一份婚姻竟是连彼此的忠诚都不能做到,那还有何意义?
刘德福气得两眼发昏,祠堂门上掩映,门外树影幢幢,压得祠堂里日光暗淡。刘襄面对着祖宗灵牌,跪得笔直端正,即便疼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折背脊半分。
他恍惚愣了下,这些年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他印象里的刘襄,好似还停留在许多年前,可爱而又不谙世事,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着和他说:“阿爹,李如云又欺负我,呜呜呜。”
刘德福心里一阵抽搐疼痛,“我看这两年就是太放任你和宋青婵在一起做什么书院了!就算你们现在小有成就,可女子就是女子,哪里有女子像是你们这样的!我看就是把你给放野了!”
当初刘襄与宋青婵李如云那两个姑娘开办晋江书院时,刘德福就很是不满,甚至想过要将刘襄禁足家中。
只是那时候,他忙于次子的婚事,这才疏忽了刘襄。
却没想到,两年光景,竟让刘襄长成了这样叛逆的性子。
此时,刘襄头也不回,红着眼睛仰着头,“女子又如何?你们总在说女子应当如何顺从,应当相夫教子安稳一生,可回头却又百般嫌恶。凭什么女子就要依附于谁,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去嫁自己喜欢的人?”
她声声控诉,在祠堂里应声响起。
刘德福被她这样的叛逆搞得一愣,也不经意识了,手里的藤条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刘襄身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刘德福好似从刘襄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端倪来,手紧了紧,“你有喜欢的男子?”
刘襄怔住,猛的咬住唇不作声。
除了宋青婵与李如云外,她没有把自己与秦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高门大户,不是她能攀得上的。可秦郅那样好的家世,刘德福难免会生出几分心思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襄谁也没说。
况且,她也担忧焦虑,秦郅不会再回来了。
可即便是没有秦郅,她也绝不会嫁到陈家这样的门户。
刘襄不肯说,刘德福也只能作罢,罚刘襄跪在祠堂里,让她自个儿好生想清楚。
刘德福从祠堂走出去,回过头一看,门缝里的堂中光影暗淡,刘襄跪得端正倔强,用一个背影无声反驳着他所说所做的一切。
他不禁愣住,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晋江书院。
刘襄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出现过了,宋青婵去刘家问过,刘德福直说刘襄病了在休养,也不让宋青婵去见。
就算和刘襄不太对付的李如云,都不禁为之担忧。
宋青婵清扫完藏书阁后,被她指出去打听消息的翠珠姗姗来迟,还带了刘襄贴身的丫鬟樱桃过来,樱桃一瞧见宋青婵与李如云,眼睛就红了起来,“宋先生,李五姑娘,老爷已经关了三姑娘许多日的紧闭了,怕是想要拖到婚期那日,就让三姑娘嫁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李如云转头看向宋青婵,“我虽然只是听闻你们所说,但也知晓,刘襄与陈秀才并非良配,这如何能嫁的?”
“莫急。”宋青婵看向翠珠,“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少夫人吩咐的事情,自是有了眉目,这些时日奴婢四处打听了关于陈家的事情,那陈秀才虽然品性端正,可却是个懦弱的,所有的事情都只听他老娘的吩咐。”翠珠脸上也露出不屑的表情来,那样的家,要是刘襄去了,怕是会被磋磨得很惨,“少夫人让我多注意的阿冉,奴婢还真的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情来。”
宋青婵斜眼过去,“嗯?”
翠珠口中的阿冉,便是陈家老娘买给陈秀才的小丫鬟了。
翠珠道:“奴婢最近发现阿冉常常出现在杏林堂中看诊,便去问了林大夫,这才得知,原来是阿冉竟然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李如云微惊:“有孕了?!”
宋青婵站在书架前,娇艳的脸颊并无几分惊讶,风轻云淡像是扫过的一缕春风。
温柔缱绻,皆在她眉眼间生动。
她站在那儿,好似携了整个岐安府的春意一般。
“家中还未有正妻,就让没名没分的丫鬟怀孕了,这传出去,会惹人耻笑。加上现在正在与刘家议亲,要是传到刘家耳朵里,这门亲事多半都不成了。”李如云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陈家估摸着会将这个孩子打掉。”
要真的留下阿冉这个孩子,被刘家知道了后,只要刘德福尚且还有一丝理智,都不会让刘襄受这种委屈。
静静听着的宋青婵垂下眼睫,思量了番,“我却觉得,陈家会留下这个孩子。”
“这是为何?难道陈家就不怕这门婚事不成吗?”
“他们当然不怕。”宋青婵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笑意来,转瞬即逝,她拍了下身上莫须有的尘埃,轻声说了下去,“陈家老娘那性子强势,觉得陈秀才是人中龙凤,整个岐安府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在,故而这么多年都没能娶上妻。”
陈秀才也已经二十有五,婚事未定,陈老娘左挑右选,终于是将刘襄定了下来。宋青婵抬起眼,眼下清明透彻一片,一眼瞥见底,仿佛能堪透种种,她侧目问李如云:“陈老娘这样挑剔的目光,你觉得她会对三姑娘满意心有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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